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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我心飞翔

徐桂香的《韩非子》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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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3-19 16:54:4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内储说上七术

(一)查字、正音

参:博学的老者仰观星天,辨别方位
观:猫头鹰瞪大锐利的眼睛警觉察看
必:将多层竹片缠在一起构成的戈、矛等器械的柔韧手柄
罚:动词,逮捕因言获罪者,并施以轻刑惩治。
赏:奖赐财物,以激励对方崇尚某种价值
誉:众人评说,认同称赞
诡:危言耸听,并借机误导
使:外交官手持旌节护照,奉命与邻国谈判,记录划定的国界,完成传之后世的文件
挟:从两腋将一个的两只胳膞抓住
智:谈论和传授行猎、作战的经验
倒:回到家中躺卧休息
言:鼓舌说话

(二)翻译
君主用来控制臣下的有七种方法,所要考察危害君主的隐蔽情况有六种。君主控制臣下的七种方法:一是从多方面验证臣下的言行,二是对犯罪者坚决惩罚以显示君主的威严,三是对立功者一定奖赏以使臣下竭尽才能,四是一一听取臣下的言论以便督责他们的行动,五是用可疑的命令诡诈地使用臣下以考察他们是否忠诚,六是拿已经知道的情况来询问臣下以测试他们言论的真假,七是说与本意相反的话和做与实情相反的事来刺探臣下的阴谋。这七种方法,是君主所使用的。
经一 参观
君主考察臣下的行为和听取臣下的言论如果不加以参验,就不能知道真实情况,君主如果只偏听一个人的话,那么臣下就可能会蒙蔽君主。这一论点的解说在侏儒对卫灵公说自己梦见了灶,鲁哀公问孔子“莫众而迷”两则故事中。所以就有齐人见到河伯和惠施“亡其半”的传说。观听不参验的祸患在竖牛饿死叔孙和江乙说楚国风俗的故事中可以见出。卫嗣公想治理好国家但不懂治国的方法,故意让原先得宠的臣下和妃子树立起相抗衡的对手,因此英明的君主能从积铁防箭一类事实中推知防奸之道,而明确认识到整个市上的人都说有虎而蒙蔽视听的祸患。
说一
卫灵公的时候,弥子瑕受到宠爱,在卫国独揽大权。有个侏儒见到卫灵公说:“我的一个梦应验了。”卫灵公问:“什么梦?”侏儒回答说:“我梦见灶,预示我将见到您。”卫灵公生气地说:“我听说将要见到君主的人会梦见太阳,怎么你将见到我却梦见灶?”侏儒回答说:“太阳普照全天下,任何一种东西都不能遮蔽它;君主也会光照全国每个人,任何一个人也不能遮挡他的光辉。所以将要见到君主的人梦见太阳。至于灶,一个人在灶门口烤火,那么后边的人就没法看到火光了。现在有可能有一个人在向着您烤火吧?那么我虽然梦见灶,不也是可以的吗?”
鲁哀公问孔子说:“民谚说:‘办事不与众人商议,一定会迷惑。’现在我办事和群臣一起商量,但国家反而更乱了,这是什么缘故?”孔子回答说:“贤明的君主有事问臣下,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像这样,明君在上,群臣可以直率地在下面议论。现在群臣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口径不统一于季孙氏,君主您即便问遍全国的所有人,仍然不会免于乱。”
还有一种说法:晏婴到鲁国去访问,鲁哀公问他说:“俗语说:‘没有三个人就会迷惑。’现在我和全国的人来共同谋划事情,鲁国还免不了乱,这是什么原因?”晏婴说:“古代所谓‘没有三个人就会迷惑’,是说一个人会失算,两个人就会考虑对,三个人足以形成多数人的意见,所以说‘没有三个人就会迷惑’。现在鲁国的群臣虽然数以千计,却都统一于季氏的私利,人数不是不多,但所说的却像出自一人之口,怎么算得上有很多人呢?”
齐国有人对齐王说:“河伯是个大神。大王您怎么不设法与它见面呢?我请求使大王跟它见面。”于是就在河水边上筑起祭祀的坛场,和齐王一起登临其上。过了一会儿,有一条大鱼游动,这位齐人就说:“这条鱼就是河伯。”
张仪想用秦国、韩国和魏国交好的形势征讨齐国、楚国,而惠施想用这个机会与齐国、楚国休兵不战。张仪、惠施二人为张仪、惠施二人为这件事争论不休。君主身边的大臣和侍从都替张仪帮腔,认为攻打齐国、楚国对魏国有利,而没有人为惠施帮腔。魏王果然听从张仪的话,而认为惠施的话不可行。攻打齐国、楚国的事决定以后,惠施进宫去拜见魏王。魏王说:“先生您不要讲了。攻打齐国、楚国这件事确实有利,全国人都以为有利。”惠施便提出自己的观点说:“这件事不可不明察。攻打齐国、楚国如果确实有利,全国人都认为有利,为什么聪明人这样多?攻打齐国、楚国的事如果确定没有利,而全国的人都认为有利,愚蠢人为什么又这么的多?凡是商议的事,是因为还有怀疑。怀疑的事,确实是叫人疑惑不定:认为可以的人有一半,认为不可以的人有一半。现在全国的人都认为可以,这说明大王失掉了另一半。挟持君主的人正是使那一半反对意见丧失掉的人。”
叔孙豹做鲁国的相,地位尊贵而专权独断。叔孙豹所宠爱的是一个叫牛的年轻侍仆,他也常擅自盗用叔孙豹的命令。叔孙豹有个儿子叫仲壬,叫牛的年轻侍仆嫉妒想杀掉仲壬,便找机会和仲壬到鲁国国君那里去游玩。鲁国国君赐给仲壬玉环,仲壬拜谢接受了玉环但不敢佩带,让叫牛的年轻侍仆向父亲叔孙豹请求让他佩带,叫牛的年轻侍仆欺骗仲壬说:“我已替你请求过了,你父亲让你佩带。”仲壬因此便佩带上那个玉环。叫牛的年轻侍仆于是对叔孙豹说:“您为什么不叫仲壬去见国君?”叔孙豹说:“小孩子哪里够得上见君主。”叫牛的年轻侍仆说:“仲壬本来已多次见过君主了。国君赐给他玉环,仲壬已经佩带在身上了。”叔孙豹召见仲壬,仲壬果然已佩带上玉环,叔孙豹发怒便把仲壬杀了。仲壬的哥哥叫孟丙,叫牛的年轻侍仆又嫉妒他想杀掉他。叔孙豹给孟丙铸造了一口钟,钟铸成后,孟丙不敢敲击,让叫牛的年轻侍仆去向叔孙豹请示。叫牛的年轻侍仆不替他请示,又欺骗孟丙说:“我已给你请示过了,你父亲让你敲击。”孟丙便敲击钟。叔孙豹听到这件事后说:“孟丙不向我请示而擅自敲钟。”发怒便把孟丙赶跑了。孟丙流落到齐国。过了一年,叫牛的年轻侍仆替孟丙向叔孙豹谢罪,叔孙豹让叫牛的年轻侍仆把孟丙召回来,叫牛的年轻侍仆又不召而向叔孙豹报告说:“我已召唤过孟丙,孟丙很忿怒,不肯回来。”叔孙豹非常愤怒,派人去把孟丙杀了。两个儿子已经死了,叔孙豹有重病,叫牛的年轻侍仆便独自供养他而把他身边的人支走,不允许任何人进去见叔孙豹,说:“叔孙豹不愿听到人声。”不给叔孙豹食物而把他活活饿死了。叔孙豹已死,叫牛的年轻侍仆借机不发布死讯,把叔孙家的库房里的财宝洗劫一空后逃奔到齐国去了。听信自己所宠信的人的话而父子都被人杀,这就是对事实不加验证的祸害。
江乙为魏国出使楚国,对楚王说:“我进入到大王您的国境,听说大王您国家的风俗是:‘君子不掩盖别人的优点,不谈论别人的恶行。’真有这回事吗?”楚王说:“有这么回事。”“既然如此,那么像白公之乱一类的事情,不是很危险吗?真是这样,我说假话也不会有危险,可以免除死罪了。”
卫嗣君看重大臣如耳,宠爱妃子世姬,但担心二人都会恃自己的宠爱来蒙蔽自己,于是使另一位大臣薄疑尊贵来与如耳抗衡,使另一位爱妃魏姬尊宠来与世姬匹敌,说:“用这种方法使他们互相对付。”卫嗣君懂得不要受蒙蔽,但没有找到不受蒙蔽的方法。假如不使地位卑贱的人议论尊贵的人,不使隐瞒上司罪行的人一定与上司一同受罚,而一定要等到下级与上司的权势相等,然后才敢互相议论,那么这等于树立了更多蒙蔽自己的臣子。卫嗣君的被蒙蔽于是也就开始了。
箭射来有一定的方向,那么就堆积铁来防备这个方向;如果箭射来没有一定的方向,那就要做一座铁房子来全面防备它。防备住了箭那么身体就不会受到伤害。因此防箭的人因为全面防备而不受伤害,君主由于全面对付奸臣而不会发生奸邪的事。
庞恭与魏国的太子一块儿到赵国的邯郸去做人质,庞恭对魏王说:“如果一个人对您说市场上有老虎,大王相信这件事吗?”魏王说:“不信。”“两个人说市场上有老虎,大王您相信吗?”魏王说:“不信。”“三个人说市场上有老虎,大王相信吗?”魏王说:“我相信这件事。”庞恭说:“市场上没有老虎是很清楚的,但是三个人都说就变成了有老虎了。现在邯郸离魏国比市场要远得多,议论我的人也超过了三个,希望大王仔细考察他们的话。”庞恭从邯郸回国,最终也没有见到魏王。
经二 必罚
君主有太多的仁爱,法制就难以建立;君主威严不足,就要被臣下侵害。因此刑罚不坚决执行,禁令就无法实施。这种论点的解说在董子巡行石邑和子产教游吉两则故事中。所以孔子谈到陨霜,而商朝的法律要对弃灰的人判刑;车队的领队要离开乐池,而公孙鞅主张对犯轻罪的人判重罪。所以丽水的金藏守不住,而积泽之火没人来救。成欢认为齐王太仁慈一定会使齐国衰弱,卜皮认为魏王太慈惠一定会使魏国衰亡。管仲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要分斩死尸;卫嗣公知道这一点,所以要花钱买回逃走的服役囚犯。
说二
董阏于担任赵氏的上党郡守。巡视到石邑的山中,山涧很深,陡峭得像墙一样,深有数百尺,便问居住在山涧边的人说:“曾经有人掉到山涧中去过吗?”回答说:“没有。”问:“婴儿、白痴、聋子、精神失常的人曾经掉下去过吗?”回答说:“没有。”“牛马猪狗曾经掉下去过吗?”回答说:“没有。”董阏于长叹一声说:“我可以把上党郡治理好了。假如我惩治犯法的人严厉不赦,如同掉到深涧中必死一样,那么就没有人触犯法禁了,怎么会治理不好呢?”
子产担任郑国的相,病重将死,对郑国的大臣游吉说:“我死之后,你一定会在郑国执政,一定要用威严来对待民众。火的样子很严酷,所以人很少被烧伤;水的样子很柔软,所以很多人被淹死。你一定要严厉执行你的刑罚,不要使人们因你的懦弱而溺毙。”子产死了。游吉不肯严厉实施刑罚,郑国的年轻人拉帮结派做盗窃,躲藏在萑苻之泽中,最终成为郑国的祸患。游吉率领战车骑兵与他们作战,打了一天一夜,才勉强战胜他们。游吉叹息说:“我早些遵照子产先生的教诲,一定不会后悔到这般地步。”
鲁哀公问孔子说:“《春秋》上的记载说:‘冬天十二月降霜不摧残豆类作物。’为什么要记载这件事?孔子回答说:“这是说可以摧残而没有摧残。应该加以摧残的而不加摧残,那么桃树和李树就会在冬天结果实了。大自然失去了常规,草木尚且侵犯它,何况是人间的君主呢!”
商朝的法律规定,把灰倒在大路上的人要受刑罚。子贡认为这个处罚过重,向孔子请教这个问题。孔子说:“商人这是懂得法治的道理。倒灰在大路上一定会飞起来蒙蔽人的眼睛,蒙蔽人的眼睛,人们一定会发怒,发怒就会争斗,争斗一定会引起许多家族互相残杀,这是一种引起许多家族相残的做法,即使对当事人加以刑罚也是可以的。严重的刑罚,是人们所厌恶的;而不要在大路上倒灰,是人所容易做到的。让人们做他们容易做到的,而不要遭受到他们所厌恶的刑罚,这是治理好百姓的办法。”
另一种说法:商朝的法律,把灰倒在官道上的人要砍断他的手。子贡说:“倒灰的罪很轻,砍断手的处罚重,古人怎么这样严酷?”孔子说:“不倒灰,很容易做到;砍断手,是人们很厌恶的。做他们所容易做到的,不触犯他们所厌恶的,古人认为这样容易实行,所以就实行这样的法律。”
中山国的相乐池带领一百乘车去出使赵国,挑选自己门客中有才智和能力的人来作为领队,走到半路上队伍就散乱了。乐池说:“我认为你有才智,而让你做了领队,现在半路上队伍就散乱了,这是什么原因?”这位门客于是辞职离去,说:“您不懂得管理之道。有权威足以制服别人,而有利益足以激励别人,所以就能够管理好别人。现在我,只是您一位年少位卑的门客。由年轻的管理年长的,由地位卑贱的治理地位尊贵的,而不能掌握赏罚的权柄来制约他们,这就是队伍散乱的原因。假如让我有这样的权力:他们中表现好的我能封他为卿相,表现不好的我可以杀他的头,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治好!”
公孙鞅制定的法律也对轻罪加以重罚。重罪,是人们所难犯的;而小的罪过,是人们很容易去掉的。让人去掉容易去掉的,不犯所难犯的,这就是治理好百姓的方法。小的罪过不发生,大的罪过也没有,这样人们就不会犯罪而祸乱也不会产生。
另一种说法:公孙鞅说:“实行刑罚对轻罪加以重罚,轻罪不会出现,重罪不会产生,这就叫做用刑罚去掉刑罚。”
楚国南部的地方,丽水之中出产黄金,很多人都偷采金矿。采金的禁令规定:抓住了偷采者就砍头分尸在闹市示众。被抓杀死的人很多,阻断了丽水的水流,但人们偷采黄金的行为不能制止。罪罚没有比在闹市砍头分尸示众更大的了,但这样还制止不了,是因为偷采黄金的人不一定能抓到。所以如果有人在这里宣布说:“把天下给你而把你杀掉。”庸人也不会接受。据有天下,是很大的利益,仍然不肯接受的原因,是因为知道这样一定会死。所以不一定能抓住,那么即使砍头分尸而示众,偷采黄金的行为也不停止;知道一定会死,就算是据有天下也不愿接受。
鲁国人焚烧日久积聚而成的沼泽。天起北风,火向南延伸,恐怕会烧到国都曲阜城了。鲁哀公很害怕,亲自带领众人去督促救火。但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了,都去追逐野兽而不去救火,鲁哀公便召来孔子询问。孔子说:“追赶野兽的人快乐而又没有处罚,救火的辛苦而又没有奖赏,这就是火没有人来救的原因。”鲁哀公说:“说得好。”孔子说:“事情很紧急,来不及谈奖赏;再说救火的人都要给奖赏,那么把鲁国拿来也不够奖赏救火的人。我请求只用刑罚。”鲁哀公说:“好的。”因此孔子便下令说:“不救火的人,和在战场上投降败逃的人同罪;追赶野兽的,与擅自闯入禁地的人同罪。”命令还没有传遍而火已经被扑灭了。
成欢对齐王说:“大王您太仁慈,太对人不狠心。”齐王说:“太仁慈,对人太不忍心,这不是好词儿吗?”成欢回答说:“这是臣下的美德,不是君主所应该实行的。臣下一定要是仁德的人才可以与他谋划,有不忍人之心的人才可以与他亲近;不仁慈的人就不能与他谋划,太狠心的人就不能与他亲近。”齐王说:“那么我在哪里太仁慈?在哪些地方不狠心?”成欢回答说:“大王对薛公太仁慈,而对田氏宗族太不狠心。对薛公太仁慈,大臣就没有了权势;对田氏宗族太不狠心,那么您的那些宗族里的父兄就肆意犯法。大臣们没有了权势,那么抵御外敌的兵力就会削弱;您的父兄犯法,那么国家的内政就会混乱。对外的兵力削弱,国内的政治混乱,这是亡国的根本。”
魏惠王对卜皮说:“您听说我的名声怎么样?”卜皮回答说:“我听说大王对臣民仁慈有恩惠。”魏惠王高兴地说:“这样的话,我的功业达到什么地步呢?”卜皮回答说:“大王的功业达到了衰亡的地步。”魏惠王说:“仁慈恩惠,是善德的行为。实行美德而衰亡,这是什么原因?”卜皮回答说:“仁慈的人就会不狠心,而对人有恩惠的人喜欢施舍。不狠心就不会惩罚有罪过的,喜欢施舍则不等人建立了功勋就奖赏。有罪过不受惩罚,没有功劳而受奖赏,即使衰亡,不也是应该的吗?”
齐国的风俗喜欢奢侈的葬礼,麻布和丝织物都用去做下葬的衣被了,木材都用去做棺材了。齐桓公对此很担心,把这件事告诉管仲说:“麻布和丝织物都用去做下葬的衣被,活人就没有东西遮体了,木材都用去做棺材,国家就没有东西来修筑防御工事了,而人们奢侈下葬的行为还不停止,怎么禁止这种行为呢?”管仲回答说:“凡是人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名,就是为了利。”因此就下命令说:“棺材超过了制度的斩死者的尸体,并惩罚那个主持丧事的人。”死者被斩,不是名誉的事;主持丧事的受惩罚,他无利可图。人为什么还厚葬呢?
卫嗣君的时候,有个服劳役的囚犯逃到魏国去了,趁机给魏襄王的王后治病。卫嗣君闻说后,让人去魏国请求用五十金把他买回来,往返了五次但魏襄王也不同意,于是卫嗣君就用左氏城邑去换这名囚犯。卫嗣君的身边群臣劝谏说:“您用一座城邑去买一名囚犯,这样行吗?”卫嗣君说:“这不是你所能明白的。治理好国家没有小事而乱不一定起于大事。法令不能确立而惩罚不坚决,即使有十座左氏城邑也没有益处;建立了法令而惩罚坚决,即使失掉了十座左氏城邑也没有什么伤害。”魏襄王听说后说:“卫嗣君想治理好国家而我不听从他的要求,这样不吉利。”于是把囚犯用车子装了送回,白白地献给了卫嗣君。
经三 赏誉
赏誉轻而又欺骗人的君主,臣下不会为他所用;赏誉厚又对人守信用的君主,臣下很容易为他卖命。这种论点的解说在文子称“若兽鹿”这则故事中。所以越王焚烧自己的宫室,而吴起斜靠一根车辕在城门外,李悝用射箭来判断诉讼,宋国奖励一个在都城东门死去的人。勾践懂得这一点,所以倚伏在车轼上对怒蛙致敬;韩昭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要将旧裤子藏起来。重赏可以使人变成孟贲、专诸那样的勇士,女人拾蚕,渔夫捉鳝鱼,就是证明。
说三
齐王问文子说:“应该如何治国?”文子回答说:“赏罚作为治国的原则,是锐利的武器。君主要牢固地掌握,不能显示给人。至于那些臣下,就好比兽鹿,只要有肥美的草它们就会跑过去。”
越王问大夫文种说:“我想攻打吴国,可以吗?”文种回答说:“可以。我们国家奖赏重而且兑现,惩罚严而且坚决。君主您如果想了解这一点,为什么不试着放一把火点燃宫室?”因此勾践就放火焚烧宫室,没有一个人来救火。便下令说:“人们如果救火而死,等同于为国家平定动乱而死的奖赏;如果救火而不死,等同于战胜敌人的奖赏;不肯去救火的人,等同于战场上投降和败逃者的罪过。”人们用防火材料涂身、披着湿衣裳奔赴火场的,左边有三千人,右边也有三千人。从这件事上可以知道攻打吴国一定能取胜的形势。
吴起担任魏武侯的西河郡守。秦国在魏国边境上建有守望的小亭,吴起想攻下它。不拔掉它,对魏国的种田人危害很大;去掉它,又不值得因此而调兵遣将。因此就在北门外面斜靠了一根车辕下令说:“如果有谁能把它搬到南门外面去,就赏赐给他上等的田地和上等的住宅。”没有人去搬它。等到有搬它的人,立即如当初命令所说的那样赏赐了他。不久又放了一石赤豆在东门外面并下令说:“如果有人搬动这一石赤豆到西门之外,给他的奖赏和当初一样。”人们争着去搬赤豆。于是下令说:“明天将要攻打秦国边境上的小亭,如果有谁先登上小亭,让他担任国大夫,赏赐给他上等的田地、住宅。”人们争着向前冲。因此进攻小亭,一早晨就攻下了。
李悝担任魏文侯的上党郡守,希望人们善于射箭,于是下令说:“如果谁有是非不决的诉讼,让他们来射箭靶子,射中了箭靶的胜诉,射不中箭靶的败诉。”命令一下人们都赶快练习射箭,日夜不停。等到与秦国人开战,把秦国打得大败,因为人们都善于作战射箭。
宋国商丘城东门外的居民为亲人守丧而哀痛,致使形体十分瘦弱,宋国的君主认为这个人对亲人很慈爱,提拔他做了官。第二年,守丧哀痛而死的一年就有十多人。儿子为父母服丧,是因为爱父母,尚且还可以用奖赏来鼓励,何况君主对于民众呢!
越王勾践考虑进攻吴国,想要士兵拼死作战,出行时看见气鼓鼓的青蛙,便倚伏在车轼上向青蛙致敬。随从的人说:“为什么要向青蛙致敬?”越王说:“因为它有充足的勇气。”第二年请求把自己的头颅献给越王的人一年就有十多个。由此看来,赞誉人也足以杀掉人。
另一种说法:越王勾践看见气鼓鼓的青蛙而伏轼向它们致敬。他的马车夫说:“为什么要向它们伏轼致敬呢?”越王说:“青蛙有如此充足的勇气,能不为它们伏轼致敬吗?”士人们听到这件事说:“青蛙有勇气,大王尚且为它们伏轼致敬,何况士人中有勇气的呢!”这一年,就有以自刎这种方式把自己的头献给越王的。所以越王勾践将要向吴国复仇而试验他的这种教法:把他的台榭放火焚烧而击鼓令人前进,使人们奔赴火场的原因,是奖赏在火里;在江边击鼓令人前进,使人们敢于投身水中的原因,是奖赏在水中;临到战争时使人们能断头剖腹而没有反顾之心的原因,是因为奖赏在战斗中。又何况君主还依据法制来提升德才兼备的人,它的鼓励作用更大了。
韩昭侯让人把自己的旧裤子藏起来,侍从的人说:“君主您也太不仁慈了,旧裤子不拿来赏赐给身边的人而把它藏起来。”韩昭侯说:“这不是你所能懂得的。我听说英明的君主不轻易露出一颦一笑,颦有颦的目的,而笑有笑的用意。现在那条旧裤子,岂止是一颦一笑那样的事!旧裤子与颦笑相去太远了。我一定要等待有功劳的人出现,所以要把它收藏起来而没有给人。”
鳝鱼外形跟蛇相似,蚕和毛虫相似。人看到蛇就惊恐,看到毛虫就会竖起汗毛。但是妇女拾蚕,渔夫捉鳝鱼,利益所在的地方,就使人忘记了他们所厌恶的东西,都变成了孟贲那样的勇士。
经四 一听
君主一一听取臣下的意见就不会造成愚智混乱,君主善于督责臣下就能使人臣中的无能者不会混杂其中。这种论点的解说在“索郑”和“吹竽”两则故事中。这种做法的弊端在于申不害通过赵绍、韩沓去试探韩昭侯的意图。所以秦昭襄王听取了公子汜的话而割让了河东,又听了范雎的话而决定放弃上党。
说四
魏王对韩王说:“起初魏国、韩国本来是一个国家,后来才分开,现在希望再能够把韩国合并到魏国去。”韩王对此感到担忧,召集来群臣与他们商议怎样答复魏国。公子对韩王说:“这很容易答复。您对魏王说:‘因为韩国与魏国原是一个国家所以可将韩国合并到魏国去,那么我们韩国也愿意把魏国合并到韩国来。’”魏王听了这个话便停止了。
齐宣王让人吹竽,一定要三百人合奏。有位南郭先生请求为齐宣王吹奏竽,齐宣王很高兴地答应了,几百个人吃着官仓供应的俸禄。齐宣王死后,齐湣王继位,喜欢听一个个地独奏,南郭先生便逃走了。
另一种说法:韩昭侯说:“吹竽的人多,我无法知道谁吹得好。”田严回答说:“一个一个地听他们吹就知道了。”
赵国让人通过申不害向韩国借兵,准备攻打魏国。申不害想对韩王谈这件事,但恐怕韩王怀疑自己与外国相勾结,不答应又恐怕得罪赵国,便让赵绍、韩沓试探韩王的意向然后再向韩王谈这件事。对内则可以知道韩昭侯的心意,对外可以收到使赵国满意的功效。
韩、魏、齐三国的军队集结到了韩国,秦王对楼缓说:“三国的军队已经深入到我国的防地了!我打算割让黄河以东的地区与他们讲和,你看怎么样?”楼缓回答说:“割让黄河以东的土地,损失太大了;而使国家免于被侵略的祸患,这是很大的功劳。这事是宗族老臣的责任,大王您为什么不召公子汜来问问他的意见?”秦王召来公子汜告诉他这件事,公子汜回答说:“讲和也后悔,不讲和也后悔。大王假如割让了河东地区而讲和,三国的军队回去了,大王您一定会说:‘三国本来就要离去的,我白白地送给了他们三座城。’不讲和,三国的军队已集结在韩国,那么我们国家一定要大规模调兵,大王您一定会后悔。大王会说:‘这都是因为舍不得献给他们三座城。’所以我说:‘大王您讲和也后悔,不讲和也后悔。’”秦王说:“如果我后悔的话,宁愿丢失三座城而后悔,不能使国家遇到危亡才后悔。我决定讲和了。”
范雎对秦昭襄王说:“大王得到了宛、叶、蓝田、阳夏,切断河内,围困魏国、韩国,之所以还没有称王于天下,是因为赵国还没有臣服。放弃上党只是一个郡而已,如果把军队靠近东阳,那么赵国的都城邯郸就好像您口中的虱子了。大王您拱手就可以使天下来朝拜,来晚了的就派兵去攻击他。但上党现在平安和乐,它处的地理位置很重要,我担心放弃它您不会答应,怎么办?”秦昭襄王说:“一定要放弃上党来换取赵国。”
经五 诡使
君主屡次召见一些臣子来让他们长久地等待在身旁而不任用他们做事,奸邪之人就会感到害怕而像鹿一样逃散。派人去办事而又通过另外的事来询问就不敢弄虚作假了。因此庞敬使公大夫中途返回,而戴欢派人侦察辒车的情况,东周君丢失了玉簪,宋太宰问起牛屎。
说五
庞敬是县令。他派市场的管理人员去巡视,而叫管理市场的官员中途返回。站了一会儿,没有什么事交待给管理市场的官员,庞敬最终叫他走了。市场的管理人员以为县令与管理市场的官员有什么交待,对市场的管理人员们不相信,因此他们不敢做奸邪的事了。
戴欢是宋国的太宰,晚上派人说:“我听说好几个夜晚有乘辒车到李史家门口的,小心地去给我侦查清楚。”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没有看到辒车,看到有捧着竹筐与李史谈话的,过了一会儿,李史接受来人的竹筐。”
东周君丢失了玉簪,命令官吏去找,找了三天也没找到。东周君另派人去找却在居民的家里找到了。东周君说:“我的官吏不认真做事。找一枚玉簪,找了三天找不到,我派另外的人去寻找,不到一天就找到了。”因此官吏们人人震恐,以为国君就是神明。
宋国的太宰派少庶子到集市去,回来后问他说:“你在集市上看见什么了?”少庶子回答说:“没有看到什么。”太宰说:“虽然如此,你究竟见到了什么?”少庶子回答说:“集市的南门外面很多牛车,勉强可以走过去人。”太宰就告诫这位使者:“不准告诉别人我问你的话。”于是召来集市的管理官员而责备他们说:“集市的南门外为什么那么多牛屎?”集市的管理官员都对太宰那么快就知道了市场的情况感到很奇怪,于是小心惶恐地对待自己的职守。
经六 挟智
带着自己知道的事去询问,那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也知道了;深入地了解一件事,许多不清楚的事都可以分辨清楚。这种论点的解说在韩昭侯握住一只指甲这则故事中。所以韩昭侯确切了解到南门的情况而其余三个方向城门的情况也就知道了。周国的君主索求弯曲的拐杖而大臣们恐惧,卜皮派庶子去暗中刺探,西门豹佯装丢失了车辖。
说六
韩昭侯握手指甲,而假装掉了一只,找得很急切。他身边的人因而割下自己的手指甲献给韩昭侯。韩昭侯用这种方法来考察身边的近臣对自己是否忠诚。
韩昭侯派骑士到县中巡视。使者回来报告,韩昭侯问他:“你看到了些什么?”使者回答说:“没有看到什么。”韩昭侯说:“即便如此,你也要说究竟看到了什么?”使者说:“我看到县城南门外面,有头小黄牛在吃路左边的禾苗。”韩昭侯对使者说:“不准把我问你的话泄露出去。”于是下令说:“当禾苗生长时,禁止牛马进入他人的田地本来已有惩罚条例,而地方官吏却不当回事,这使很多牛马进入他人的田中。立即将牛马进入农田的数目报上来;如果调查不到,将从重治负责官吏的罪。”因此县城三个城门方向都调查而上报了。韩昭侯说:“还没有全部报告上来。”再次去仔细核查了这件事,才查出了南门外面小黄牛进入农田的事。地方官吏认为韩昭侯明察秋毫,个个都震恐不安地谨守职责而不敢胡作非为。
周国的君主寻找丢失的弯拐杖,官吏找了多日也没有找到。周国的君主私下派人去找拐杖,不到一天就找到了。周国的君主便对官吏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官吏不认真办事。弯拐杖很容易找,而你们却找不到,我派别人去寻找,不到一天就找到了,你们能说对于国君忠诚吗?”官吏们就都震恐而谨慎地对待自己的职守,认为君主是神明。
卜皮任县令,他的御史行为卑鄙但有一位宠爱的妾,卜皮便让年轻的侍从官假意去爱御史的妾,借此去了解御史的隐私。
西门豹任邺县县令,假装丢失了车轴两头的插销,命令属吏寻找没有找到,另派人去找却在一户人家的屋里找到了。
经七 倒言
用说反话来试探自己所怀疑的事,那么就可以了解到奸情。所以阳山君欺骗樛竖,淖齿让人假装成秦国的使者,齐国有个人想作乱,子之用看见白马的假话试人,子产隔离诉讼的双方,卫嗣公派人通过关市。
说七
阳山君在卫国任相,听说卫国的君主怀疑自己,就假装诽谤樛竖,借此刺激卫国的君主而探知卫君的态度。
淖齿听说齐湣王讨厌自己,就让人假装成秦国的使者来刺探情况。
齐国有个人想作乱,恐怕齐王会知道,便假意赶走自己所亲爱的人,让他逃到齐王那里去让齐王知道这件事。
子之做燕国的相,坐在屋里谎称:“从门口跑过去的是什么,是白马吗?”他身边的人都说没看见。有一个人跑过去追赶马,回来报告说:“是有一匹白马。”子之用这个方法了解到身边的人对自己不诚实。
有两个相互打官司的人,子产把他们隔开使他们不能相互通话,把双方的话倒过来告诉对方来了解实情。
卫嗣公派人扮商客经过国境上入关的集市,关市的管理官吏故意刁难他。商客向关市的管理官吏行贿,关市的管理官吏这才放过他。卫嗣公对关市的管理官吏说:“在某个时间有位商客通过你的关卡,给了你钱,你便放过了他。”关市的管理官吏十分恐惧,认为卫嗣公明察秋毫。

(三)心得
七术:正面(阳):众端参观(多方验证)、一听责下(听取言论,督责行动)、必罚明威(罚显君主威严)、信赏尽能(赏使臣下尽能)
反面(阴):疑诏诡使(用隐秘的手段获得信息,发布而不告知来源以此立威而进行考察)、挟知而问(用知道的情况询问以测试言论的真假)、倒言反事(用与本意相反的事以刺探臣下的阴谋)。


二、内储说下六微

(一)查字、正音
权:手杖所代表的决策、支配的资格,影响环境的势力
借:引用古人的话语或作法
利:用快刀收割庄稼
异:送养或遗弃不正常的婴儿
似:胎儿与父母相像
类:品种繁多的谷物或动物,外形相似,难以辨识
有:手持肉食。
反:攀岩翻山
参:博学的老者仰观星天,辨别方位
疑:在十字路口不知所往
废:战争杀戮,摧毁房舍
置:抓捕罪犯,投入牢狱

(二)翻译
有六种危害君权的隐蔽情况:一是君主的权势被臣下借用,二是由于君臣利益不同而被臣下借助其他诸侯国的势力谋取私利,三是臣下假托类似的事欺骗君主,四是由于人们利害相反臣下会谋私而危害君主,五是等级不同的臣子越位争权夺利,六是按敌国的意图任免大臣。这六种情况,是君主所应该明察的。
经一 权借
权势不可以借让给他人。君主失去一分权势,臣下就会成百倍地利用。所以臣下能转借到权势就力量强大;力量强大,就会使朝廷内外都为他利用;朝廷内外都为他利用,那么人主就会蒙蔽。这种论点的解说在老聃说“鱼不可脱于渊”这段话里。因此君主和故人谈话的时间过长,君主身边的人就会炫耀受赐来的布巾一类小物品。权势转借他人的祸患在胥僮劝谏晋厉公,与众人齐声维护州侯,以及燕人用屎洗身几则故事中。
说一
重大的权势是君主的深潭;臣下是重大权势控制下的鱼。鱼离开了深潭就不能再得到它,君主把他的重大权势落在臣子手里就不可能收回它。老聃不便于正面直说,所以把这个道理寄托在鱼那里。
赏罚是锐利的武器,君主掌握它用来控制臣下,臣下获得它用来蒙蔽君主。所以君主事先显露出所赏赐的对象,臣下就会卖弄人情而作为自己的恩德;君主事先显露出所惩罚的对象,臣下就会卖弄权势以作为自己的威风。所以说:“国家的锐利武器,不可以显示给人看。”
田婴担任齐国的相,与老相识有一次长谈,老相识因此富裕;赐给身边的侍从布巾一类的小物品,身边的侍从因此尊贵。长谈和赐给布巾之类,只是小的资助,尚且使别人富裕起来,更何况让给官吏以权势呢?
晋厉公的时候,六卿位高权重。胥僮、长鱼矫劝谏说:“大臣尊贵权重,与君主抗衡争权夺利,对外勾结树立私党,对下扰乱国法,对上挟持君主,像这样国家还不危亡的,从没有过。”晋厉公说:“说得对。”于是诛杀了“六卿”中的三人。胥僮、长鱼矫又劝谏说:“罪行相同的人杀了一部分而不能全部除掉,他们就会心怀怨恨而给他们提供作乱的机会。”晋厉公说:“我一下子就杀掉了三个卿,我不忍心把他们全部杀掉。”长鱼矫说:“您不忍心杀他们,他们会忍心杀掉您。”晋厉公不听。过了三个月,其他几个卿作乱,结果杀掉了晋厉公并瓜分了他的土地。
州侯做楚国的令尹,地位尊贵而独断专行。楚王怀疑他有不轨的企图,便问身边的近臣,身边的近臣都回答说:“没有”,如同一张嘴里说出的。
燕国人精神没有失常,反而用狗屎洗身。有个燕国人,他的妻子和一个士人私通,她的丈夫早晨从外面来,这个士人正好从他的家里出来。丈夫问道:“这是哪位客人?”他的妻子说:“没有客人。”问身边的仆人,身边的仆人都说“没有”,如出一辙。他的妻子说:“老公您神志迷乱了。”因此就用狗屎给他洗身。
另一种说法:燕国人李季喜欢出门远游,他的妻子和一个士人私通,李季突然回家,这个士人还在内室中,他的妻子很担心事情败露。他家的女仆对李季的妻子说:“让这位公子赤身裸体披散着头发,直冲出门,我们都假装没看见。”于是这位公子按照女仆的计策,快跑着冲出门去。李季问:“这是什么人?”他的妻子和女仆都说:“没有。”李季问:“我见到鬼了吗?”他的妻子说:“是的。”李季问:“那该怎么办?”他的妻子说:“拿五种牲畜的屎搅和以后洗身。”李季说:“好吧。”便用牲畜的屎洗身。也有说是用兰草煮的热水洗身的。
经二 利异
君主和臣下的利益不同,所以臣下没有人忠于君主,臣下得到了利益,君主就失去了利益。因此那些奸臣,招致敌国的军队来除掉国内的私敌,提出外交上的事情来迷惑君主,只要能成就他们的私利,不顾及国家的忧患。这种论点的解说在卫国人一对夫妻祈祷的故事中。所以戴歇对楚王将诸公子派到邻国去一事大发议论,而鲁国的三桓合力攻打鲁昭公;公叔引进齐国的军队,而翟黄招来魏军;太宰伯嚭劝说越国的大夫文种,而大成牛教导申不害应彼此勾结;司马喜私下送情报给赵王,而吕仓规劝楚国和秦国攻打魏国;宋石写信给卫君,而白圭劝暴谴要相互支持。
说二
卫国人有一对夫妻向神明祈祷求福,妻子祈求说:“让我没灾没病,得到一百捆布。”他的丈夫说:“怎么这样少?”妻子回答说:“超过了这个数字,你会用它来买妾。”
楚王想让各位公子到邻国去做官,戴歇说:“不行。”楚王说:“让众公子到四周邻国去做官,四周邻国一定会器重他们。”戴歇说:“公子出去受到器重,受到器重必然成为这些国家的党羽,这是教育儿子们学会对外勾结,这样并不适当。”
鲁国的孟孙、叔孙、季孙相互联合来挟持鲁昭公,结果夺取了他的国家并擅自发号施令。鲁国的孟孙、叔孙、季孙三家逼迫鲁昭公的朝廷,鲁昭公攻打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互相商量说:“救不救季孙氏呢?”叔孙氏的车夫对叔孙氏说:“我只是一个家臣,怎么会知道公家的事?只是想说有季孙氏和没有季孙氏哪一样对我们更有利?”众人都说:“没有了季孙氏一定不会有叔孙氏。”车夫说:“既然是这样就去救他。”因此撞开西北角而冲了进去。孟孙氏看见叔孙氏的战旗冲了进去,也赶去救援。三家的军队合而为一,鲁昭公不能取胜。三家把鲁昭公赶跑了,鲁昭公最后死在了晋国的乾侯。
公叔任韩国的相又与齐国交好,公仲很受韩王器重,公叔担心韩王要任用公仲担任相,让齐国、韩国约定攻打魏国。公叔趁机把齐国军队引入到韩国都城。借以挟持韩王,巩固自己的地位,而重申齐、韩两国的和约。
翟璜是魏王的大臣,但和韩国交好。便招来韩国军队让他们进攻魏国,趁机请求替魏王去与韩国讲和而提高自己的地位。
越王勾践攻打吴王夫差,吴王夫差谢罪表示臣服,越王勾践准备答应他的请求。范蠡、大夫文种说:“不行。从前上天把越国给了吴国,吴国不接受,现在天反过来不帮助夫差了,这是天祸。上天把吴国赐给越国,越国应再三拜谢接受它,不能答应吴国投降。”吴国的太宰伯嚭给文种写信说:“狡猾的兔子捕光了那么猎犬就要被烹杀,敌国被消灭了,谋臣就会灭亡。大夫您为什么不放开吴国而让它成为越国的祸患呢?”大夫文种收到信读后,长叹一声说:“杀掉我这样的谋臣,越国将会有和吴国同样的命运。”
大成牛从赵国到韩国时申不害说:“您用韩国使我在赵国贵重,我请求用赵国让您在韩国贵重,这样您等于有了两个韩国,我有了两个赵国。”
司马喜是中山国君的大臣,而和赵国交好,曾把中山国的谋划悄悄地告诉赵王。
吕仓是魏王的大臣,而和秦国、楚国交好。他暗中委婉地劝说秦国、楚国进攻魏国,趁机请求出去讲和以提高自己的地位。
宋石是魏国的将领,卫君是楚国的将领。两国之间发生了战争,宋石、卫君两人都被本国任命为出征的将领。宋石给卫君写信说:“双方的军队力量不相上下,两军的旗帜遥遥相望,只希望双方不要打起来,打起来必然两伤。要打仗这是两国君主之间的事,我与您个人没有怨仇,最好的办法是相互回避。”
白圭担任魏国的相,暴谴担任韩国的相。白圭对暴谴说:“您用韩国的力量帮助我在魏国任职,我用魏国的力量帮助您在韩国掌权,我长期在魏国任职,而您则长期在韩国掌权。”
经三 似类
似是而非的事情,是君主之所以处罚失当,而大臣之所以能够谋取私利的原因。因此守门人泼水于廊门前而夷射被杀,济阳君假造王命声讨自己而魏王的两位臣子送命,司马喜杀掉季辛的仇人爰骞而季辛被杀,郑袖说新来的美人厌恶楚王的气味使新来的美人被割下了鼻子,费无忌教郄宛上当而使郄宛被令尹杀死,陈需杀死张寿而迫使犀首逃走。所以烧掉了中山君的马草仓库而中山君加罪于地位低贱的公子,济阳君的家臣派人杀了私敌老儒而被逐渐宠信。
说三
齐国有个叫夷射的中大夫,陪齐王喝酒,醉酗酗地从宫中出来,身子斜靠在廊门上。受过砍脚刑罚的守门人请求说:“你不愿赏给我一点吃剩的酒吗?”夷射叱骂守门人说:“滚开!你这个没被砍死的东西,竟敢向老爷讨酒喝!”砍了脚的守门人很快退下。等到夷射离开,砍了脚的守门人便在廊门的屋檐滴水处泼了一些水,好像撒下尿的样子。第二天,齐王走出来看见了呵斥守门人说:“谁在这里撒了尿?”砍了脚的守门人回答说:“我没有看见人在这里撒尿。虽然这样,昨天中大夫夷射曾站在这里。”齐王因此处罚夷射而把他杀了。
魏王有个臣子和济阳君不友好,济阳君便令人假传王命来谋划攻打自己。魏王派人问济阳君:“谁和你有仇?”济阳君回答说:“我不敢和谁有仇。虽然这样,也曾和两个大臣关系不太好,但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魏王问身边的近侍是否有这么回事,魏王身边的近侍说:“确实是这样。”魏王因此便处死了这两个人。
季辛与爰骞相互有仇怨。司马喜最近和季辛的关系很坏,便暗中让人杀了爰骞,中山国的君主以为是季辛所为,就处死了季辛。
楚王有位宠爱的妾名叫郑袖。楚王最近刚刚得到一位美女,郑袖便教导这位美女说:“大王喜欢别人掩着嘴,如果你靠近大王,一定要用手掩着嘴。”美人进宫去见楚王,靠近楚王,便用手掩住嘴。楚王问其中的原故,郑袖说:“这个女人本来就说厌恶大王口中的气味。”等到楚王与郑袖、这位美人三人同坐,郑袖便事先告诫侍从说:“楚王如果有话,一定要立即听从楚王的吩咐。”美人上前靠楚王很近,多次掩住嘴。楚王勃然大怒说:“给我把她的鼻子割掉。”侍从便抽刀割掉了美人的鼻子。
另外一种说法:魏王送给楚王一个美人,楚王很喜欢她。楚王的夫人郑袖知道楚王喜爱这个美人,也喜爱她,比楚王还要深切。美人所穿的衣服和所用的珍奇的玩物,都选择美人所想要的。楚王说:“夫人知道我喜爱新来的美人,她喜爱的程度还要超过我,这是孝子所用来侍养双亲,忠臣所用来侍奉君主应有的态度。”郑袖知道楚王不认为自己嫉妒,便对新来的美人说:“大王很喜爱你,但讨厌你的鼻子,你见到大王,经常掩着鼻子,那么大王就会长久地宠幸你。”新来的美人听从了郑袖的话,每次见到楚王,总掩着鼻子。楚王对郑袖说:“新来的美人见到我总掩着鼻子,这是什么原因?”郑袖回答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楚王硬是追问她,郑袖回答说:“不久前新来的美人曾说厌恶嗅到大王口里的气味。”楚王大怒说:“割掉她的鼻子。”郑袖事先告诫君主的侍从说:“大王如果有话,一定要听从命令。”侍从便抽刀割掉了美人的鼻子。
费无极是楚国令尹的亲信。郄宛刚来侍奉令尹不久,令尹很喜欢他。费无极便对令尹说:“您很喜欢郄宛,为什么不到郄宛家去办一次酒席?”令尹说:“好的。”便让费无极在郄宛家里置办酒席。费无极教导郄宛说:“令尹很傲慢且喜欢兵器,你一定要小心遵从,先赶快在厅堂下面和院子门口把兵器陈列好。”郄宛便照他说的去做。令尹来到郄宛家大惊失色,说:“这些是什么?”费无极说:“您危险了,快离开!事情不可预知。”令尹非常愤怒,起兵向郄宛问罪,结果杀了他。
犀首和张寿相互结怨,陈需新近到魏国来,和犀首关系不好,便派人暗杀了张寿。魏王还认为是犀首所为,就把犀首杀了。
中山国有位地位低下的公子,马很瘦,车很破旧。公子身边的侍从有和他私人关系不好的,就替他向中山王请求说:“公子很穷,马很瘦,大王您怎么不给他增加一些马食料?”中山王不答应。这位侍从便暗中令人夜晚烧了中山王的马料库。中山王认为是那位地位低贱的公子所为,就把他杀了。
魏国有位老儒生和济阳君关系不好。济阳君有位与老儒生有旧仇的门客,便去攻击老儒生杀死了他,借此来讨好济阳君,说:“我因为他和您关系不好,所以替您杀了他。”济阳君便不细加考察而赏赐了这个门客。
另一种说法:济阳君有几位年轻的侍从家臣,有个未被济阳君赏识而又想得到济阳君宠爱的。齐国派遣一位老儒生到马梨之山挖药材,济阳君的年轻侍从家臣想利用这个机会立功,就去晋见济阳君说:“齐国让老儒生来马梨之山,名义上是挖药材,实际上是刺探您的军情。您不杀他,这个人将使您由于齐国的刺探泄密而被治罪。我请求去刺杀他。”济阳君说:“行。”因此第二天在城北遇到了这位老儒生便把他杀了,济阳君随即逐渐亲近此人。
经四 有反
事情发生了而有利可得,君主应该主持它;如果有害处,一定要从反面考察它。因此英明的君主讨论问题,国家受害就要察看谁从中得利,臣下受害就要考察利害相反的人。这一论点的解说在楚军到达而陈需升任魏相,黍种贵而粮仓官吏被查出罪状两则故事中。因此昭奚恤抓住了贩茅草的人,而韩昭侯责骂厨师的副手;晋文公追查头发缠在烤肉上的事,而魏冉请求同时立秦王、齐王为帝。
说四
陈需,是魏王的臣子,但和楚王关系很好,因而让楚国进攻魏国。楚国进攻魏国,陈需便请求替魏王前去讲和,于是借助楚国的势力做了魏国的相。
韩昭侯的时候,黍的种子很贵。韩昭侯让人去检查粮仓,主管粮仓的官吏果然偷窃了黍种卖掉了很多。
昭奚恤在楚国专权的时候,有人烧毁了粮仓、草料库和地窖,但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昭奚恤命令官吏抓住贩卖茅草的人加以审问,果然是他放火烧的。
韩昭侯的时候,厨师端上来的带汁的肉汤中有生肝,韩昭侯召来厨师的副手责骂他说:“你为什么放生肝在我的汤中?”这位厨师的副手叩头承认自己犯有死罪,说:“我想私下赶跑厨师。”
另一种说法:韩昭侯洗澡,热水中有小石子。韩昭侯说:“负责洗澡的官员要是免职了,那么有取代他的人吗?”韩昭侯身边的侍从说:“有。”韩昭侯说:“把这个可能取代负责洗澡官员的人给我叫来。”当面责骂这个人说:“你为什么要在热水中放小石子?”这个人回答说:“负责洗澡的官员如果免职,那么我就可以取代他,所以我就在热水中放了小石子。”
晋文公的时候,膳食官献上的烤肉上面缠有头发。晋文公叫来厨师责骂他说:“你想要我噎死吗?为什么要在烤肉上缠上头发?”厨师叩头两拜然后请罪说:“我有三条死罪:拿来磨刀石磨刀,刀磨得像干将那样锋利,切肉肉能被切断但头发却切不断,这是我的第一条死罪;拿来木棍儿穿肉片而没有发现头发,这是我的第二条罪状;我捧着烧得很旺的炉子,炭火通红,肉烤熟了但头发却没有烧着,这是我的第三条罪状。您堂下的侍从中该没有暗中嫉恨我的人吧?”晋文公说:“对。”便召他堂下的侍从来责问,果然如此,就把这个侍从杀了。
另一种说法:晋平公宴请客人,年轻的侍从官献上的烤肉上有头发缠着,晋平公催促杀掉厨师,不得赦免。厨师呼天鸣冤说:“唉呀!我虽有三条罪状,至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被处死啊。”晋平公说:“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厨师回答说:“我的刀锋利的程度,顺风倒下能切断骨头但头发却没被切断,这是我的第一条死罪;用桑树木炭来烤肉,肉烤得精肉红肥肉白而头发却不焦,这是我的第二条死罪;肉烤熟了,我又眯着眼睛细看了一遍,头发缠绕在烤肉上但我却没有看见,这是我的第三条死罪。我猜想堂下大概有憎恨我的人吧?杀我不是太早了吗?”
魏冉做秦国的相使齐国强大。魏冉想立秦昭襄王为帝而齐国不同意,于是他请求立齐王为东帝,但不能成功。
经五 参疑
等级不同的臣子越位争权夺利的局面,是祸乱之所以产生的根源,所以英明的君主慎重地对待它。因此晋骊姬杀掉了太子申生,而郑国的夫人用毒药毒死了郑国的君主,卫国的州吁杀了卫国的君主卫桓公,公子根取得了东周公的称号,楚国的王子职很受宠爱而商臣果然兴兵作乱,严遂、韩廆争权夺势而韩哀侯最终遇到伤害,田常、阚止、戴欢与皇喜争权导致宋国君主和齐简公被杀。这一论点在狐突谈论“君主宠爱姬妾和近臣的危害”,与郑昭答复君主“太子还没有生下来”的提问二则故事中。
说五
晋献公的时候,骊姬地位尊贵,可以和君主的正妻匹敌,她想用自己的儿子奚齐取代太子申生,便在晋献公面前构陷太子申生而杀死了他,结果就把奚齐立为太子。
郑国的君主已经立了太子,而另有一个所宠爱的美女想把自己的儿子立为王位的继承人,郑国君主的夫人很害怕,于是用毒药毒死了他。
卫国的州吁在卫国地位尊贵,等同于国君,群臣百姓都畏惧他的权势。州吁结果杀了卫国的君主并夺取卫国君主的政权。
公子朝,是周君的太子,他的弟弟公子根很受周君的宠爱。周君死后,公子根便以东周叛乱,把周国分为了东周、西周两个诸侯国。
楚成王立长子商臣为太子,不久又改立公子职为太子。商臣发动叛乱,最终进攻杀死了楚成王。
另一种说法:楚成王立商臣为太子,不久又想改立公子职为太子。商臣听说后,没有弄清楚实情,就对他的老师潘崇说:“怎么来弄清楚这件事呢?”潘崇说:“可以盛宴招待江芈而又对她不敬。”商臣听从了他的意见。江芈受了不恭敬的待遇后说:“呸!下贱的东西!活该你的君王想废掉你而立公子职为太子。”商臣说:“消息确实了。”潘崇说:“你能侍奉公子职吗?”商臣说:“不能。”“你能做公子职所封的诸侯吗?”商臣说:“不能。”“你能发动大事吗?”商臣说:“能。”因此便发动守卫宫殿的军队进攻楚成王。楚成王请求吃过烤熊掌后再死,商臣不答应,楚成王就自杀了。
韩廆任韩哀侯的相,严遂很受韩哀侯的重用,两人互相很仇恨。严遂便派人在朝堂上刺杀韩廆,韩廆跑到韩哀侯身边抱住韩哀侯,结果刺杀韩廆同时刺中了韩哀侯。
田常任齐简公的相,阚止受齐简公重用,两个人互相怨恨而想害死对方。田常趁机施行私人恩惠收买人心夺取了齐国,于是杀死齐简公并夺取了他的政权。
戴欢任宋国的太宰,皇喜受宋国君主的重用,二人为争权而互相残杀,皇喜便杀了宋国的君主夺取了他的政权。
狐突说:“国君宠爱宫内的姬妾太子就危险,宠信外朝的臣子相国就危险。”
郑国的君主问郑昭:“我们郑国的太子怎么样?”郑昭回答说:“太子还没有出生。”君主说:“太子早已经立了而你却说‘还没有出生’,这是什么原因?”郑昭回答说:“太子虽然已立,但是君主您喜好美色没完没了,您所喜爱的美人如有儿子,您一定也会喜爱,喜爱他就一定想要把他立为王位的继承人,所以我说:‘太子还没有出生’。”
经六 废置
敌国所努力追求的,在于使我国的君主观察错乱而造成错误,君主如果不明察敌国的诡计,那么就会按敌国的意图来任免大臣。所以周文王要资助费仲,而秦王担心楚国的使臣;黎且设计赶跑孔子,而干象阻止楚王推荐甘茂。因此伍子胥通过散布舆论使子常被任用,虞国的君主接受了晋国献来的美人而虞、虢两国灭亡,叔向伪造信件而苌弘被杀,郑桓公用鸡和猪造成盟誓的假相而郐国的豪杰之士全都被杀。
说六
周文王资助费仲让他在商纣王身边活动,让他劝谏商纣王从而扰乱商纣王的思想。
楚王派人到秦国去,秦王对来访的楚国人很礼貌。秦王说:“敌国有贤德的人,是我国的忧患。现在楚王的使者很有才德,我很担心。”群臣劝谏说:“凭大王您的德才和圣明与秦国丰厚的资财,羡慕楚王的贤人,大王何不与他深交而暗中收买下他。楚国认为他已被外国利用,那么一定会杀了他。”
孔子在鲁国执政,使鲁国路上丢了东西也没人捡,齐景公对此很忧虑。黎且对齐景公说:“去掉孔子像吹毛一样容易。君主您怎么不用优厚的俸禄和高的职位来招引孔子,送给鲁哀公女乐而使他骄傲和虚荣。鲁哀公沉溺在新近送去的女乐之中,一定会懈怠政事,这样孔子一定会去劝谏,劝谏一定会轻易断绝与鲁国的关系。”齐景公说:“好。”便让黎且把四十八个女乐送给鲁哀公,鲁哀公被女乐迷住,果然懈怠政事。孔子去劝谏,鲁哀公不听,孔子便离开鲁国前往楚国。
楚王对干象说:“我想用楚国的力量扶助甘茂去秦国做相,可以吗?”干象回答说:“不行。”楚王说:“为什么?”干象说:“甘茂年纪小的时候侍奉史举先生。史举,是上蔡地方的守门人,从大的方面说他不侍奉君主,从小的方面说他不顾家,以刻薄闻名天下。甘茂侍奉他,很顺从他。秦惠文王那样明智,张仪那样明察,甘茂侍奉他们,取得十种官职而没有得罪他们,这些都说明了甘茂很能干。”楚王说:“替和我国相当的国家选了一个好的相,这有什么不行的吗?”干象说:“以前大王您让邵滑到越国去,过了五年以后越国就灭亡了。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越国乱而楚国治理得好。以前您知道用不贤的邵滑到越国去搞乱敌国,现在却忘了而用贤德的人到秦国去,不也是太健忘了吗?”楚王说:“那么怎么处理这件事好呢?”干象回答说:“不如让共立去做秦国的相。”楚王说:“共立可以去任秦国的相,这是为什么?”干象回答说:“共立小时候被秦王宠爱,长大以后被封为贵卿,身穿秦王的衣服,口含杜若这样的香草,手握玉环,在朝堂上处理政事,这将有利于扰乱秦国。”
吴国进攻楚国,伍子胥派人到楚国散布舆论说:“如果楚国任用子期为将军,我们将攻击他;如果楚国任用子常为将军,我们将撤退走。”楚国人听说这个消息,任用子常为将军而不用子期,吴国人进攻楚军,于是战胜了楚军。
晋献公进攻虞国和虢国,就先赠送给虞国君主屈产良马和垂棘出产的璧玉,以及四十八人的女子歌舞乐队,用以惑乱他的思想扰乱他的国政。
叔向陷害苌弘,伪造书信说:“苌弘对叔向说:‘你替我告诉晋国君主,和晋国君主所约定的事,时机到了,为什么不赶快带兵来呢?’”于是假装把信掉在了周君的朝廷上急忙离去。周朝认为苌弘是在出卖周国,就惩罚苌弘把他杀了。
郑桓公准备偷袭郐国,先问清楚郐国有哪些豪杰、良臣、明察有才及坚定敢作为的士人,把他们的姓名全部记录下来,选择郐国的良田写在他们的名下表示贿赂了他们,在他们的名下写上官爵名称表示已被收买。在郐国国都的城门外设立坛场将这些名册埋在地下,洒上鸡和猪的血作为祭祀,好像举行过盟誓的样子。郐国的君主以为是国内发生了叛乱就把他的良臣全杀了。郑桓公偷袭郐国,于是就攻下了它。
经七 庙攻
“臣下等级混乱而争权夺利”、“君主观察错乱而按敌国的意图任免大臣”这类事情,英明的君主要杜绝在自己国内发生,而把它们施行到国外。资助敌国那些权势轻的,支持敌国那些势力弱的,这就叫做“庙攻”。君主既在国内检查、验证,又在国外观察、探听,那么敌人的奸诈就可以识破。这种观点的解说在秦国的侏儒把偷听到的消息告诉秦惠文王这则故事中。所以襄疵把打听到的赵国偷袭邺县的消息告诉魏王,而卫嗣公赐给县令床褥。
说七
秦国的侏儒和楚王关系很好,而暗中又和楚王身边的臣子关系密切,因而在秦国国内受秦惠文王器重。楚国如有什么谋划,侏儒总是先知道消息并把它告诉秦惠文王。
魏国的邺县县令襄疵,暗中和赵王身边的大臣关系很好。赵王谋划偷袭邺县,襄疵总是马上就听说而事先告诉魏王。魏王防备赵军,赵国就立即撤回。
卫嗣君的时候,有人受命在县令身边观察。县令揭开褥子露出了很破旧的席子,卫嗣公马上派人赠送给他席子,说:“我听说你今天揭开褥子下面的席子很破旧,赏赐给你席子。”县令大吃一惊,认为卫嗣君是神明。

(三)心得
危害君主的六种隐蔽的情况,条条都是杀身灭国之害。主明,以七术御,方能立君威以国安。
权借于人,上失其一,臣以为百。故君必势重。
君臣利异,人臣莫忠。君宜参观,以赏罚为重器,以防臣利立,主利灭。
似类之事,人主失诛,大臣成私。
明主之论,国害省其利,臣害察其反。
参疑之势,乱之所由生,明主甚之。
敌所务在淫察就糜,,人主不察则敌废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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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3-26 21:54:0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外储说左上
(一)查字、正音

臞[qú]——瘦弱的样子。
媵[yìng]——古代贵族女子出嫁时陪嫁的人。
輗[ní]——古代大车车辕前端与车衡相衔接的部分。
诎[qū]——言语迟钝。
彀[gòu]——把弓张满。
髹[xiū]——把漆涂在器物上。
椽[chuán]——椽子,承托屋面用的木构件。圆的叫椽,方的叫桷。
檠[qíng]——矫正弓弩的器具。
胾[zì]——切成的大块肉。
裷[yuān]——头巾。
釂[jiào]——喝酒干杯。
(二)翻译
经一
英明君主的治国原则,就像有若回答宓子贱时所说的那样。君主听取言论,欣赏说话人的口才;君主观察行为,赞赏行为人远离实际的作风。所以群臣和民众讲话都迂远阔大,行为都远离现实世界。这种观点的解说在田鸠回答楚王这则故事中。所以墨子做成木鸢,讴癸用唱歌鼓舞建筑武宫。忠言犹如药酒,只有英明的君主独自知道。
说一
宓子贱做单父的地方长官。有若见到他后说:“你怎么这样瘦?”宓子贱说:“君主不知道我没有才德,派我治理单父,公务紧迫,我心里忧愁,所以人就瘦了。”有若说:“从前舜手弹五弦琴、口中唱着《南风》诗就把天下治理好了。现在单父这么小一个地方,你治理它还忧愁,让你治理天下将怎么样呢?所以掌握了术来统治国家,身体坐在朝堂上面,有少女的红润气色,对治理国家没有妨害;没有掌握术而统治国家,虽然身体劳累消瘦,也还是没有什么益处。”
楚王对田鸠说:“墨子是现在声名显赫的学者。他亲身实践是不错的,他的话讲得多但没有文采,这是什么原因?”田鸠说:“从前秦伯把女儿嫁给晋国的公子,让晋国为他的女儿修饰打扮,跟着陪嫁出去的女子有七十人。到了晋国,晋国人喜欢陪嫁的妾而看不起秦伯的女儿。这可以说是善于嫁妾,而不能叫做善于嫁女儿。楚国有个人在郑国卖宝珠,为宝珠做了个木兰树质的匣子,用肉桂和花椒两种香料熏过,用珠子和宝玉点缀,用红色的玉装饰,聚集起绿色的玉。郑国人买下了他的匣子而把宝珠还给了他。这个楚国人可以叫做善于卖匣子,不能叫做善于卖宝珠。现在社会上的言论,都说一些漂亮动听的言词,君主只看到了它们表面的文采而忘记了它们是否有用。墨子的学说,传播先王之道,论述圣人的言词,把它们宣传给人们。如果把他的文词修饰得很华丽,就怕人们会记住它的文词的华丽而忘记了它的内在价值,因为文词而损害了实用。这样就和楚国人卖宝珠、秦伯嫁女儿成了同类了,所以他的言词大多不漂亮动听。”
墨子制作木鸢,三年才做成,飞行一天就坏了。弟子说:“先生真是巧手,以至于能使木头的鸢飞起来。”墨子说:“我赶不上做车輗的人手巧。他用八寸长的小木头,不费一早晨的功夫,就能做出承担三十石重量的车輗,能行至远方且力量很大,还可以用许多年。现在我做木鸢,三年才做成,飞行了一天就坏了。”惠子听到这番话后说:“墨子真是太聪明了,知道做车輗是巧的,做木鸢是笨拙的。”
宋国的君主跟齐王作对,修筑练习武艺的场所。一位名叫癸的歌手带头唱歌,走路的人停下脚步来看,筑土的人不感到疲倦。宋国的君主听说后,召进宫去奖赏了他。癸回答宋国君主的问话说:“我的老师射稽的歌唱得比我好。”宋国君主召来射稽让他歌唱,走路的人不停下来,筑土的人感到疲倦。宋国的君主说:“射稽歌唱时走路的人不停下,筑土的人感到疲倦,他的歌唱得不如你好,这是什么原因?”癸回答说:“大王您设法去检查一下我们的功效。”结果发现癸唱歌时筑土的人只筑了四板,射稽唱歌时筑土的人筑了八板;戳捣筑成土墙的坚固度,癸唱歌时筑的土能戳进去五寸,射稽唱歌时筑的土只能戳进去二寸。
好的药入口很苦,但聪明的人却鼓励人喝下去,知道喝下去能治好自己的病。忠言是不顺耳的,而英明的君主愿听取它,知道忠言能够收到好的功效。

经二
君主听取言论,不以功用为目的,那么进说的人大多会说“棘刺”、“白马”一类的话;不以客观的标准为准则,那么射箭的人就个个都像后羿那样成了射箭高手。君主对于臣下的进说,如果都像燕王学长生不死之道那样;那么擅长辩说的人,就都会像郑国人争论年龄长短一样没完没了。因此言论有些是细致明察微妙难知但不是迫切需要的,所以季良、惠施、宋钘、墨翟之言都像画竹筒一样微妙而无用;议论有些是深远阔大,但不切实用的,所以魏牟、长卢子、詹何、陈骈、庄周的学说,都是些画鬼怪的活儿;行动有些是违反常理、一般人难以做到而坚定固执的,所以务光、卞随、鲍焦、介之推、田仲的行为都和实心葫芦一样没有用处。况且虞庆把匠人驳得无话可说但按他的意见造出的屋子却坏了,范且把工匠说得无言以对但依他的话做出的弓却折断了。因此要想确实填饱肚子,不回去吃饭就不行。

说二
宋国有人请求替燕王用棘刺的尖端刻出猕猴,但一定要沐浴斋戒三个月之后才能看。燕王因此以三乘土地的俸禄来供养这个宋国人。右御属下的冶铁工匠对燕王说:“我听说君主没有十天不设宴取乐的斋戒。现在他知道大王不可能长时间斋戒来观看这个没有用处的东西,所以要以三个月为期限。大凡刻削物品,用来刻削的东西一定会比被刻削的物品更小。现在我是个冶铁的工匠,没有办法做出他的刻刀来,这个刻刀是不可能有的东西,大王一定要明察。”燕王便囚禁了这个宋国人审问他,果然是假的,就杀了他。冶铁的工匠对燕王说:“计谋没有一定的标准,进献计谋的人所说的就多半是宋人为燕王在棘刺的尖端刻猕猴的把戏。”
另一种说法:燕王喜欢小巧玲珑的东西。有个卫国人说:“我能用棘刺的尖端雕刻猕猴。”燕王听了很高兴,用五乘土地的俸禄来供养他。燕王说:“我想试着看看客人雕刻的猕猴。”客人说:“君主想要看它,一定要半年不进宫,不饮酒吃肉。等雨停云散太阳出来的时候,在晴阴交错之际观看,棘刺尖端的猕猴才能看到。”燕王因而供养这个卫国人,而不能看他雕刻的猕猴。郑国台下有个冶铁工匠对燕王说:“我是做刻刀的人。各种微小的东西一定要用刻刀来削它,而所用来刻削的刻刀一定要比被刻削的东西大。现在棘刺的尖端容纳不下刻刀的刀锋,难以来刻削棘刺的尖端。大王您试看他的刻刀,能不能在棘刺的尖端刻猕猴就知道了。”燕王说:“好。”就对这个卫国人说:“你在棘刺的尖端雕刻猕猴,用什么来刻削?”卫国人说:“用刻刀。”燕王说:“我想看看你的刻刀。”卫国人说:“我请到住处去取刻刀。”便趁机逃跑了。
兒说是宋国人,是个善于辩说的人,持“白马非马论”说服了齐国稷下的众多辩论者。但骑白马通过关口,还是要交白马的税。所以借助浮虚的言辞,可以胜过一国的辩者;考察实际而对照具体事物,连一个人也不能欺骗。
刚刚磨好的利箭,张满弓弩而射,即使闭着眼睛乱射,箭的尖端没有不射中秋天毫毛那样的细小东西的,然而不能再次射中同样的地方,这不能说是善于射箭,因为没有固定的箭靶作目标。设置一个直径五寸的箭靶,后退十步的距离,不是后羿和逄蒙就不一定能全都射中,是因为有固定的箭靶作为目标。有固定的目标射起来难而没有目标乱射就容易。有固定的箭靶,那么后羿和逄蒙就以射中直径五寸的靶心为灵巧;没有固定的箭靶,乱射而射中了秋天鸟兽细毛那样的小东西也被视为拙劣。所以没有一定的标准来衡量,能言善辩的人就会不断进说;设立标准而加以衡量,即使是有智慧的人也害怕说话有失,而不敢乱说。现在君主听别人进说,不用客观标准来衡量而喜欢他的动听的言辞;不用功效来检验它,却赞美他们的行为而不问是否合乎准则。这就是君主长期被欺骗,而游说者被长期供养的原因。
有位客人教燕王求长生不死的道术,燕王派人去学习这种道术,派去学习的人还没有学会客人就死了。燕王大怒,把这个去学习的人杀掉了。燕王不知道客人是在欺骗自己,而杀掉了去学习的人因为他学得太晚了。相信没有根据的东西而杀掉了根本没有罪的臣子,这是不明察的危害。况且人所看重的无过于自己的生命,那个客人不能使自己不死,又怎么能使燕王长生不死呢?
郑国有两个相互争论年龄大小的人。其中一个人说:“我和尧同年生。”另一个人说:“我和黄帝的哥哥同年生。”争辩这个问题而没有决断,只好以最后停止争辩的人为胜者。
有位为周国的君主画竹筒的人,画了三年才画成。周国君主观看竹筒,和用漆漆过的竹筒形状一样。周国君主非常愤怒。画竹筒的人说:“筑一座十板高的墙,在墙上凿一个八尺的窗户,等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将竹筒放在上面观看。”周国的君主这样做了,望见竹筒的形状,都是龙蛇禽兽车马之类,万物的形状都具备了。周国君主非常高兴。这个画过的竹筒上面的功夫并非不微妙难能,但是它的功用却和没有画过、没有漆过的竹筒一样。
有位给齐王画画的客人,齐王问他说:“画什么最难?”客人说:“画狗和马最难。”“画什么最容易?”客人说:“画鬼魅最容易。”狗和马是人们都知道的东西,一天到晚都呈现在人们的面前,不可能画得很相像,所以难画。鬼魅是无形之物,从没有显现在人的面前,所以容易画。
齐国有个隐士叫田仲,宋国人屈谷见到他,说:“我听说先生的高义,不依赖别人而生活。现在我有一只巨大的葫芦,像石头一样坚硬,很厚实却没有一点空隙,我要把它献给你。”田仲说:“葫芦这东西可贵的地方,是因为可以用来装东西。现在这个葫芦厚实而没有空隙,就不能剖开了来盛东西;而它里面包藏的东西如石头一样坚硬,就不能剖开了来斟酒。我没有办法对你的这个大葫芦派上用场。”屈谷说:“的确是这样,我把它扔掉。”现在田仲不依赖别人而生活,也对国家没有什么用处,也是和坚硬的实心葫芦一类的东西。
虞庆建造房子,对匠人说:“屋顶的坡度太陡了。”匠人回答说:“这是刚建的房子,泥是湿的而椽木也没有干透。”虞庆说:“不对。湿泥巴重而没干透的椽木是弯曲的,用弯曲的椽木承担很重的湿泥,屋顶应当建得低。经过长时间之后,泥就干了而椽木也干燥了。泥巴干了就会轻,树木干了就会直,用直椽木承受变轻了的泥巴,房顶应该日渐变陡。”匠人无活可说,照他说的去建造结果房子坏了。
另一种说法:虞庆准备做房子,匠人说:“木材没有干透而泥巴是湿的。木材没干透就会弯曲,泥巴是湿的就重,用弯曲的木材承受很重的泥巴,现在虽然做成了,过久了一定会坏。”虞庆说:“木材干了会变直,泥巴干了会变轻。如果它们确实能变干,就会一天天变直变轻,即使时间很久,也一定不会坏。”匠人无言以对,建成了房子,过了不久,房子果然坏了。
范且说:“弓被折断,一定是在它制作快结束的阶段,不在它刚开始的时候。工匠张弓的时候,先把弓弩放在校弩工具中调节三十天之后才装上弦,一天之内把箭发射出去,这就是开始的时候缓慢而最后使用时急促,弓怎么会不折断?我这张弓不是这样:用校正弩的工具校正一天就装上弓弦,上弦三十天后才把箭发射出去,这就是开始的时候急促而最后有节制。”张弓的工匠无言以对,照范且说的去做,弓折断了。
范且、虞庆的言论,都是漂亮动听而违反实际情况的。君主喜欢听而不加禁止,这是他们事情败坏的原因。不谋治国强兵的实际功效,而羡慕华丽动听的诡辩,这是赶跑有法术的人士而任用“坏屋”、“折弓”这类巧说的原因。所以君主对于国事,都不通晓工匠造房子和张弓的道理。然而有术之士被范且、虞庆所困窘的原因:讲虚浮动听的话,没有用却能取得君主的信用;办切合实际的事,虽属不可改变却受到窘迫。君主赞美没有用处的动听言辞,而轻视说明必然结果的言论,这就是他们国家混乱的原因。现在社会上像范且、虞庆那样的人不断出现,而君主对他们欣赏不已,这是尊重“败屋”、“折弓”之类的言论而把智术之士看成了造屋张弓的工匠。工匠不能施展他们的技巧,所以屋子坏了弓折断了;懂得治国方略的人不能实行他们的治国方略,所以国家混乱而君主处境危险。
小孩子在一起玩耍,用尘土做饭,用泥巴做汤汁,用木块做肉,但等到天黑了一定会回家去吃饭,用尘土泥巴做的饭菜可以用来玩但不能拿来吃。称说上古传颂的东西,虽然动听却不真实,称道先王的仁义而不能使国家走上正途,是因为这些东西只可以用来游戏而不能用来治国。羡慕仁义而使国家衰弱混乱的,是赵、魏、韩这三个国家;不追求仁义而使国家治理好军队强盛的,是秦国这样的国家,但是秦国还没有在天下称帝,是因为它的治理还不完善。

经三
怀着相互依赖的心理就会责备和埋怨,自己依赖自己事情就能办成。所以父子之间有时也会埋怨和责备,而给雇工准备丰盛的饭菜。这种论点的解说在文公伐宋之前先宣布宋国的罪状与勾践宣布吴王筑如皇台的罪状这两则故事之中。所以齐桓公隐藏起对蔡国的恼怒而进攻楚国,吴起心怀着士兵伤愈去拼命作战的念头为他们吮吸伤口。况且先王所作的那些歌功颂德的文字,铸刻在钟鼎上的铭文,都是和播吾山上赵主父的大脚印,华山上秦昭襄王刻的大棋局同样的东西。然而先王所期待的是利益,所使用的是气力。修筑社坛的谚语,是晋文公辩解和争取他人为自己出力的说辞。允许学者瞎说而实行渺茫广远的先王之道,恐怕不适宜于现在吧?像这样,又不能改变它。郑县人得到车轭,卫国掌管射飞禽的小官帮倒忙,卜子的妻子仿照旧裤子的样子做新裤子,以及年轻人侍候年纪大的人喝酒,就都是这样的行为。先王的言论,有的针对的事情小而在当今社会的意义很大,有的针对的事情大而在当今社会的意义很小,这是不一定能知道的。这种论点的解说有宋人误解所读之书的意义和梁国人读书变呆这两则故事中。所以先王的话有如郢都人写信,而后世的理解则大多像燕国人读信那样胡乱猜测。不管是否适合自己国家的政事而谋求先王之道,都和郑国人买鞋不相信自己的脚而回家取尺码一样。
说三
人在小孩的时候,父母抚养他很马虎,孩子长大以后要埋怨父母;孩子壮年时期,供养父母微薄,父母就恼怒责备他。儿子和父母是血肉至亲,但有时责骂有时埋怨,都是因为各自怀着相互依赖的心理而认为对方不能周到地照顾自己。雇用雇工来播种耕耘,主人花费家财准备好的饮食,挑选布币交换钱币来付报酬,不是喜欢雇工,而是说:像这样做,雇工耕地将会深耕,锄草才会精细。雇工尽力而快速地耕田耕地,使尽技巧整理畦埂,不是因为喜爱主人,而是说:像这样做,饭菜才会丰盛,钱币将会容易得到。主人这样供养雇工而爱惜功力,有父亲和儿子之间的惠泽,而雇工专心一意地为主人工作,都是怀着为自己打算的心理。所以人们办事和给人好处,如果从对自己有利着想,那么关系疏远的人也容易和好;从对自己有害处着想,那么父子之间也要分离而且埋怨。
文公攻打宋国,便先发表言论说:“我听说宋国的君主昏庸无道,蔑视侮辱年老有德之人,分配财物不公平,发布法令不守信用,我来为宋国的百姓除掉他。”
越国攻打吴国,便先发表言论说:“我听说吴王夫差修筑了一座如皇台,挖掘了很深的护城河,使老百姓疲劳困苦,榨干了老百姓的钱财,而且耗尽老百姓的力量,我来替老百姓惩罚他。”
蔡侯的女儿嫁给齐桓公做妻子,齐桓公同她一块儿乘船,这位夫人晃动着船,齐桓公非常害怕,命令她停下来她却不听,齐桓公愤怒地休了她。随后又想召回她,蔡国已把她改嫁了。齐桓公非常恼怒,将要讨伐蔡国。管仲劝谏说:“因为夫妻之间的游戏,不值得去讨伐别人的国家,不能希望通过这个来建功立业,请不要计较这件事。”齐桓公不听从管仲的劝谏。管仲说:“一定不能打消这个念头,楚国给天子上贡的苞茅草已经三年不交了,您不如发兵为周天子讨伐楚国。楚国臣服了,趁机回兵袭击蔡国,说:‘我为周天子讨伐楚国,而蔡国却不派兵来听从调遣’,于是消灭它。这样做在名义上是正义的而实际上是有利的,所以一定要有替天子讨伐的名义,而后有报仇的实利。”
吴起担任魏国的将领去攻打中山国。军人中有个人生了毒疮,吴起跪下亲自吮吸这个士兵伤口的脓血。这个士兵的母亲立即哭起来,有人问她说:“将军对你儿子这般爱护,你为什么还要哭呢?”这位母亲回答说:“吴起为我儿子的父亲吮吸伤口他的父亲战死了,现在这个儿子又将要战死,因此我要哭泣。”
赵武灵王命令工匠安放钩梯攀上播吾山,在上面刻上脚印,宽三尺,长五尺,刻上字:“赵武灵王曾到此游玩。”
秦昭襄王命令工匠安装钩梯攀上华山,用松柏的树心做棋,骰子长八尺,棋子长八寸,刻上字:“秦昭襄王曾在这里与天神下棋。”
晋文公返回晋国,来到黄河边,命令把笾豆扔掉,把席子和草垫子也扔掉,手足粗糙脸色黑的人都退到后面去。子犯听到这个消息夜里哭了。晋文公说:“我出来流亡二十年了,而今才得以回国。舅父你听说了不高兴反而哭,你心里不想我回国吗?”子犯回答说:“笾豆是用来吃饭的,席子垫子是用来睡觉的,而您把它们扔了;手脚磨出老茧,脸色黑的人,都是些辛劳有功的人,而你却让他们到后面去。现在我有理由被安排在后面,心中有说不完的哀伤,所以我哭。况且我替君主您做的使用欺诈手段以便返回晋国的事太多了,我尚且讨厌自己,而何况是您呢?”连拜了两次向晋文公告辞。晋文公制止住他说:“俗话说:‘修筑土地神坛的人,撩起衣服树立社神,穿好衣帽祭祀它。’现在你和我取得了国家,而不和我一起治理它;好比和我一起树立了社神,而不和我一起祭祀它一样;怎么能行呢?”便解开左边的骖马沉入黄河发誓,表示不会背叛子犯。
郑县人卜子让他的妻子做裤子,他的妻子问道:“现在这条裤子做成什么样子?”卜子说:“像我的旧裤子那样。”他的妻子便把新裤子毁坏,让它和旧裤子一样。
郑县有个人得到了一副车轭,但不知道它的名称,问别人说:“这是什么东西?”别人回答说:“这是车轭。”过了一会儿又得一副,问别人说:“这是什么东西?”别人回答说:“这是车轭。”这个发问的人十分恼怒地说:“从前那个叫车轭,现在这个又叫车轭,哪来这么多车轭?这是你欺骗我!”结果跟别人打起来了。
卫国有个掌管射飞禽的小官,鸟落下来,便先向鸟挥动头巾,鸟惊吓飞走而无法射到。
郑县人卜子的妻子到集市去,买了一只鳖回家。经过颍河时,认为这只鳖渴了,就把它放到河里去喝水,结果丢失了她的鳖。
年纪轻的人侍候年纪大的人喝酒,年纪大的人喝,他自己也喝。
另一种说法:鲁国有个自以为高明的人,看到年纪大的人不能把杯里的酒喝完就呕吐,他也摹仿呕吐。
另一种说法:宋国有个年轻人也想摹仿高明的样子,看到年纪大的人喝酒没有剩余,不能喝酒也想一饮而尽。
古书上说:“反复约束自己。”宋国有个研究这部书的人,用带子把自己重重叠叠地绑起来。有人问他:“这是为什么?”这个人回答说:“书上这么说,当然应该这样做。”
古书上说:“又雕又琢,还原它的本来面目。”魏国有个研究这部书的人,处处都学习这句话,办事样样都讲求文饰,说:“真是困难呀。”有人问他说:“这是为什么?”这个人回答说:“书上是这么说的,当然应该这样。”
郢都有个人给燕国的相国写书信,夜晚书写,灯火不明亮,因而对拿蜡烛的人说:“举烛。”说过后在信上错写上“举烛”二字。“举烛”,不是信的原意。燕国的相国收到了信后解释说:“‘举烛’的意思,是崇尚光明;崇尚光明,就是要选拔有德才的人加以任用。”燕国的相国把这个意思告诉燕王,燕王非常高兴,燕国因此治理好了。国家是治理好了,但这不是书信里的原意。现在社会上提拔的学者大多类似这样。
郑国有个人要去买鞋,先量好了自己的脚码放在座位上,到了集市忘了带上尺码。已经拿到鞋子了,才想起来说:“我忘了带尺码了。”返回去取尺码。等到他返回,集市已经收市,结果他没买到鞋。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用你的脚试试?”这个人说:“我宁肯相信量下的尺码,不相信自己的脚。”

经四
利益所在的地方,民众就归向它;名声可以彰显的事情,士人就会拼死去争取。因此对法制规定之外的功劳给予奖赏,那么君主就不能从臣下得到利益;对法制规定之外的名声加以赞誉,那么士人就会受这种名声的鼓励而不会受君主所蓄养了。所以中章、胥己做了官,而中牟地方的百姓抛弃耕种田地追随文饰虚浮之学的人占了该地的一半;晋平公小腿痛脚麻木了还不敢不端坐,晋国辞去官职和对贵族的依附而仿效叔向的人占了国家的一半。中章、胥己和叔向这三个人,如果言论遵循法制,那么也只是照官府的法典讲话;行为符合事宜,那么就是遵从法令的人:赵襄主和晋平公对他们的礼遇太过分了。如果他们言论背离法制行为没有功效,那就都是些法度之外的人,赵襄主和晋平公又有什么必要礼遇他们?礼遇这种人国家应当灭亡。况且隐居讲学的这些人,国家太平无事的时候不用力农耕,国家有难时不披甲打仗。礼敬这种人,就会使那些致力于耕战的民众懒惰;不敬重他们,他们又会危害君主的法制。国家平安时他们就尊贵显赫,国家有危难时他们就像屈公一样畏惧,君主能从隐居讲学的士人那里得到什么?所以英明的君主肯定李疵看待中山国的观点。

说四
王登担任中牟县令,给赵襄主上书说:“中牟地方有士人叫中章、胥己的,他们的品行很好,他们的学问很渊博,君主您怎么不提拔选用他们?”赵襄主说:“你让他们来见我,我将任用他们为中大夫。”赵襄主的家臣头目说:“中大夫,是晋国重要的官职,现在他们没有功劳而接受这个官位,不符合晋国选拔大臣的原意。您大概只是耳闻其名而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的实际情况吧!”赵襄主说:“我选取王登,是既耳闻又亲眼见过的;王登所选取的人,又是既耳闻又亲眼见过的。这样亲自耳闻目见去考察人就永远没有个完了。”王登很快就让这两个人见了赵襄主,这两个人被任用为中大夫,赵襄主授给了他们土地房屋。中牟的民众放弃了耕种田地、卖掉土地园圃去追随搞私学的人,占了这个地区的一半。
叔向侍陪晋平公坐,晋平公和他商量事情,晋平公的小腿痛脚麻以至于抽筋还不敢不坐端正。晋国人听说后,都说:“叔向是有德才的人,晋平公礼敬他,以至于脚抽筋还不敢不坐端正。”晋国人辞去官职依附仿效叔向的,占了全国的一半。
郑县有个叫屈公的人,听说敌人来了,害怕,吓得死过去;害怕的情绪过后,又活过来。
赵武灵王让李疵去察看是否可以攻打中山国。李疵回来报告说:“中山国可以攻打。您不攻打,齐国、燕国将抢先攻打了。”赵武灵王说:“什么原因说可以攻打中山国?”李疵回答说:“中山国君主表现出很喜欢隐居士人的模样,亲自驱车去拜访穷困狭窄街巷里的读书人就有十几次,以平等礼节相待的平民书生要用百来计算了。”赵武灵王说:“根据你的话来判断,这是位有德才的君主,怎么能去攻打他?”李疵说:“不对。君主喜爱隐居之士让他们入朝,那么战士就会懒于作战;君主尊宠学者,敬重的文人居于朝廷,那么农夫就会懒于耕作。战士懒于作战,军队就会弱;农夫懒于耕作,国家就会贫穷。军队比敌人弱,国内又贫穷,这样的国家不灭亡的,还从未有过。攻打它不也是可以的吗?”赵武灵王说:“好。”出兵攻打中山国,于是灭掉了它。

经五
《诗经》上说:“君主不以身作则,民众就不会相信。”齐王的师傅用“君主自己不穿紫衣”来说明这个道理,也可引用郑简公、宋襄公的故事,用尊重耕战的观点来指责这句诗。如果不明确君臣的名分,不要求臣下真心实意地效力,反而亲自做臣下该做的事,而且还做出“下走”、“睡卧”,以及“掩蔽”、“微服”一类蠢事。孔子不明智,所以称君如盂民如水;邹君很愚蠢,所以先割断了自己的长缨。英明君主的治国原则,就要像叔向分配猎物和韩昭侯懂得如何听取意见一样。

说五
齐桓公喜欢穿紫色的衣服,全国人都穿紫色的衣服。在这个时候,五匹没染色的布抵不上一匹紫色的布。齐桓公对此感到忧虑,对管仲说:“我喜欢穿紫色衣服,紫色布就特别贵,全国的老百姓都没有止境地喜欢穿紫色衣服,我该怎么办?”管仲说:“您想要制止这种情况,为什么不试着自己不穿紫色衣服呢?您对身边的近侍说:‘我很讨厌紫色衣服的气味。’如果在这个时候有近侍穿紫色衣服进见,您一定要说:‘稍微往后退一点,我讨厌紫色衣服的气味。’”齐桓公说:“好吧。”在当天,郎中就没有一个人穿紫色衣服了;第二天,国都中就没有一个人穿紫色衣服了;第三天,整个国家内没有一个人穿紫色衣服了。
另一种说法:齐王喜欢穿紫色衣服,齐国人都喜欢上了穿紫色衣服。在齐国五匹没有染色的布抵不上一匹紫色的布。齐王对紫色的布太贵感到忧虑。齐王的师傅劝说道:“《诗经》说:‘君主不以身作则,民众就不会相信。’如果现在大王您想要老百姓没有人穿紫色衣服,请大王自己脱下紫色衣服上朝。群臣有穿紫色衣服进见的,您就说:‘离我再远点!我讨厌紫色衣服的气味。’”当天,齐国郎中就没有穿紫色衣服的了;当月,齐国都城之内就没有穿紫色衣服的了;当年,齐国全境都没有穿紫色衣服的了。
郑简公对子产说:“郑国小,又在楚国和晋国之间受逼迫。现在我国城郭不完整,武器装备不完备,不能应付意外事变。”子产说:“我严守国境已经很久了,而防守国内也很牢固了,国家虽然很小,但并没有危险。国君您不要担心。”因此直到郑简公去世时郑国都没有危险。
另一种说法:子产担任郑国的相,郑简公对子产说:“我喝酒都不高兴。我们郑国祭品不丰盛,礼乐不兴,我的事务太繁多,国家不太平,老百姓没有治理好,耕战之士不能和睦相处,这也是你的过失。你有你的职责,我有我的职责,我们各人恪守自己的职责。”子产退下来掌管政事五年,国内没有偷盗行为,路上掉了东西也没人捡,桃和枣的枝条遮蔽了大路都没有人伸手去摘,锥子和刀掉在路上三天以后还可找回。三年国家没有变故,老百姓没有饥荒。
宋襄公和楚国人在涿谷交战。宋国人已摆好阵势,楚国人还没有完全过河。宋国的右司马购强小步紧跑过来劝谏说:“楚国人多而宋国人少,请求让军人在楚国人渡河过半还没有排好队列时向他们攻击,一定可以打败他们。”宋襄公说:“我听君子说:‘不重复伤害伤兵,不捉须发斑白的老人,不把人推向危险的地方,不逼迫人到困苦的地步,不击鼓向没有排好阵列的敌军进攻。’现在楚军还未渡过河而攻击他们,妨害了道义。请让楚国人完全渡过了河排好阵势然后击鼓向他们进攻。”右司马说:“您不爱惜宋国的民众,不保全国家的根本,只不过要表现自己的仁义罢了。”宋襄公说:“不回到你的队列里去,我将按军法处置你。”右司马回到队列里,楚国人已排好队列构成了阵势,宋襄公这才击鼓进攻。宋国人被打得大败,宋襄公被射伤了大腿,过了三天就死了。这就是追求亲自实行仁义的祸害。一定要依靠君主亲自去做而后民众才能听从,这样就要让君主耕种田地为自己谋食、排在队伍的行列里行军打仗民众才肯耕战,那么君主不是太危险了吗?而臣子不是太安全了吗?
齐景公在渤海游玩,驿使从宫中来拜见说:“晏婴病得很重,将死,恐怕您赶不上见晏婴了。”齐景公立刻起身,驿使又来了。齐景公说:“赶快驾起烦且拉的马车,让韩枢驾驭它。”马车跑了几百步远,齐景公认为韩枢赶车还不够快,夺过他手中的马缰绳代他驾车;大约又过了几百步远,认为马没有奔跑,就将车马全部舍弃了下车奔跑。凭烦且这样的好马和车马手韩枢这样高超的本领,齐景公还认为不如自己下车跑得快。
韩昭侯想亲自参与管理国家事务,对孟尝君说:“我想来参与管理国家事务。”孟尝君说:“大王想管理国家事务,那为什么不试着读些官府的法令呢?”韩昭侯读了十多支简的法令文书就躺下睡着了。韩昭侯说:“我读不了这些法令。”君主不亲自掌握权势,而想要做臣下所应当做的事,打瞌睡不是很应该的吗?
孔子说:“做君主的人好像盂,民众就像水。盂是方的,民众就是方的;盂是圆的,民众就是圆的。”
邹国的君主喜欢佩带帽子下面的长帽带,邹国君主身边的近侍也都佩带这种长帽带,一时间长帽带非常贵。邹国的国君对此感到忧虑,问身边的近侍,身边的近侍说:“君主喜欢佩带,老百姓也大多跟着佩带,因此就贵了。”邹国的君主因此首先割断长帽带出巡,国都中的人也就不再佩带了。君主不能下达命令为老百姓制订佩带的标准来禁止佩带长帽带,竟至于割断自己的长帽带出巡以表示走在民众前面,这是先侮辱自己而去指导民众。
叔向分配猎物,功劳多的人分配得多,功劳少的分配得少。
韩昭侯对申不害说:“法令制度很不容易实行。”申不害说:“所谓法,就是做出了功劳要给予奖赏,根据才能而授予官职。现在君主设立了法令制度而又听从身边近侍的请托,这就是法制难以实行的原因。”韩昭侯说:“我从今天开始知道如何施行法令了,知道该如何来听取意见了。”有一天,申不害请求委任他的堂兄做官。韩昭侯说:“这不是我从你那里学来的做法。我是听从你的请求,败坏了你的原则呢,还是不采用你的请求呢?”申不害不敢住正屋而请求给予处罚。
经六
小事上讲信用则能在大事上建立信用,所以明智的君主要在信用上积累声誉。赏罚不坚决落实那么禁令就不能实行,这种论点的解说在晋文公攻打原和箕郑回答晋文公如何救济饥荒两则故事中。因此吴起必须等老朋友回来才吃饭,魏文侯一定要会同主管山泽的官员去打猎。所以英明的君主要表明信用,就像曾子一定要杀猪给孩子吃一样。不守信用的祸患表现在楚厉王误击报警的鼓和李悝欺骗左右两军这两个故事中。
说六
晋文公进攻原国,让军队准备十天的粮食,于是与士大夫约定了十天的期限。到了原国攻打了十天而没能攻下,就敲钟退下,收兵离开了。士人有从原国中出来的,说:“原国再有三天就能攻下了。”群臣和身边的近侍都劝谏说:“原国已弹尽粮竭了,君主姑且等几天。”晋文公说:“我和士人约定十天为期,如果到期不走,这是要失掉我的信用。得到原国而失掉了信用,我不做这样的事。”便收兵撤走了。原国人听到这个消息说:“君主有像这样守信用的,能不归附他吗?”便向晋文公投降了。孔子听说后记下这件事说:“晋文公攻下原国获得卫国土地的原因,是因为他守信用。”
晋文公问箕郑说:“救济饥荒该怎么做?”箕郑说:“守信。”晋文公说:“怎么个守信法?”箕郑说:“在名位、政事、道义上守信。在名位守信,就能使群臣忠于职守,政绩的好坏界线清晰,不超越名分,各种事务都不会怠慢;在事情上守信用,就能不违背自然的规律,百姓不会僭越;在道义上守信用,就能使亲近的人勉力工作而远方的人归顺你。”
吴起出门,遇见了老朋友于是留老朋友吃饭。老朋友说:“好吧,我立即回来和你一块儿进餐。”吴起说:“我等你来吃饭。”老朋友到天黑也没来,吴起就不吃饭等候他。第二天早上,让人去找老朋友。老朋友来了,才和他一起吃饭。
魏文侯和掌管山泽的官员约定去打猎。第二天,正巧碰到刮大风,魏文侯身边的人劝他不要去,魏文侯不听,说:“不能因为刮大风的原故而失掉信用,这样的事我不做。”于是自己赶着车前去,冒着风告诉主管山泽的官员打猎的事作罢。
曾参的妻子到集市去,他的儿子跟在后面哭。曾参的妻子对孩子说:“你回去,我回来杀猪给你吃。”他的妻子刚从集市上回来,曾参就要去抓猪杀。他的妻子制止他说:“只不过是与孩子开玩笑。”曾参说:“小孩子不是开玩笑的对象。小孩子没有判断力,等着向父母学习,听从父母的教育。现在你欺骗他,这是教育孩子去欺骗。母亲欺骗了孩子,孩子因此就不相信母亲了,这不是用来教育孩子的方法。”于是烹杀了那头猪。
楚厉王约定有一种警报,设置了鼓遇到紧急情况就击鼓让民众一起防守。楚厉王喝醉了酒,错误地击起了鼓,民众非常吃惊。楚厉王派人阻止民众说:“我喝醉了酒和身边的人戏闹,错误地击了鼓。”民众都疲惫地散去了。过了几个月,真有警报,击了鼓民众却不来救援。于是重新下令明确信号后民众才相信。
李悝警告左右壁垒的军队说:“小心警惕敌人,他们早晚会来袭击你们。”像这样反复警告了多次而敌人没有来。左右壁垒的军队都懈怠了,不再相信李悝的话。过了几个月,秦国人来袭击,几乎消灭了李悝的守备军队。这是不讲求信用的祸患。
另一种说法:李悝与秦人交战,对左边壁垒的军队说:“快冲上去!右边壁垒的战士已冲上去了。”又跑去对右边壁垒的军队说:“左边壁垒的战士已冲上去了。”左右壁垒的军队都说:“别人已在前面冲上去了。”因此争着往上冲。到了第二年,与秦国人交战。秦国人袭击魏军,几乎消灭了守备的魏军。这就是不讲信用的祸患。
心得
1、楚王认为墨子“言多而不辩(动听)”。田鸠对曰:“若辩其辞,则恐人怀其文忘其直(同值,价值),以文害用也。”
2、.人主之听言也,以功用为的。
3、人所急(看重)无如其身。
4、相为则责望(埋怨),自为则事行。
5、人行事施予,以利之为心,则疏远易和;以害之为心,则父子离且怨。


二、外储说左下
(一)查字、正音
悫[què]——诚实。
枳棘[zhǐ jí]——枳木与棘木。因其多刺而称恶木。常用以比喻恶人或小人。
髀[bì]——大腿的上部。
(二)翻译

经一
由于犯罪而受惩罚,受惩罚的人对上没有怨恨,被砍脚的人保全了子皋;因功劳受奖赏,臣下不用感激君主,翟璜拿着还贷的凭证而乘坐尊贵的轩车。魏襄王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昭卯有享受五乘的食封犹如赚了很多钱的人穿草鞋之叹。君主不错误地任用臣子,臣子不隐瞒有能力的人,那么臣子将会成为少室周那样诚实的人。

说一
孔子任卫国的相,弟子子皋任卫国的刑狱官,砍掉了犯罪人的脚,被砍掉脚的人看守大门。有人向卫国的君主中伤孔子,说:“孔子想发动叛乱。”卫国的君主准备捉拿孔子。孔子逃跑了,他的弟子也都逃跑了。子皋从大门里出来,被砍掉脚的人引导他逃到大门边自己的屋子里,官吏追捕不到。半夜的时候,子皋问被砍脚的人说:“我不能破坏君主的法令而亲手砍掉了你的脚,现在正是你报仇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肯引导我逃走?我凭什么能得到你的帮助?”被砍脚的人说:“我被砍脚的时候,本来是我罪有应得,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当您给我依法定罪时,您反复推敲法令,先后为我说话,很想免除我的罪,这我是知道的。等案子判下来给我定了罪,您紧皱眉头局促不安,表现在脸色上,这又是我所知道的。这并不是您偏袒我才这样做,而是您天生的仁爱本心就是这样。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您而对您感恩的原因。”
孔子说:“会做官的人树立恩德,不会做官的人树立仇怨。概,是用来量平斗斛的;官吏,是用来使法制公平的。治理国家的人,不能失掉了公平。”
田子方从齐国来到魏国,望见翟黄乘坐尊贵的轩车骑队护卫出行,田子方还以为是魏文侯,把车子赶到另一条路上给他让路,但却只是翟黄。田子方问道:“你怎么乘坐这么高贵的车?”翟黄说:“君主计划攻打中山国,我推荐翟角而谋划得很好;将要出兵攻打中山国,我推荐乐羊而攻占了中山国;占领了中山国,君主忧虑如何把它治理好,我推荐李克而中山国治理得很好:因此魏国的君主赐给了我这辆轩车。”田子方说:“这样的宠爱和你的功绩比较起来还嫌薄了。”
秦国、韩国进攻魏国,昭卯到西边去游说结果秦国、韩国罢了兵;齐国、楚国进攻魏国,昭卯到东边去游说结果齐国、楚国收兵退回。魏襄王用五乘食邑的俸禄供养昭卯。昭卯说:“伯夷死后被按将军的礼仪埋葬在首阳山下,而天下的人说:‘凭伯夷的贤德和他相称的仁爱,而只用将军的葬礼埋葬他,这就像连他的手脚都没有掩埋好。’现在我给您劝退了四个国家的军队,但大王就给了我五乘食邑的俸禄,这和我的功劳比起来,就好像赚了很多钱的人却穿草鞋一样。”
少室周是古代正直诚实的人,担任赵襄主的力士。他和中牟徐子比力气,不如中牟徐子,进去告诉了赵襄主并请让中牟徐子代替自己。赵襄主说:“你的职位,是人们所希望得到的,为什么说要让徐子代替你呢?”少室周说:“我是凭力气来侍奉您的。现在徐子的力气比我大,我如果不请求让他来代替我,恐怕别人说到这件事而您怪罪我。”
另一种说法:少室周担任站在赵襄主驾车人右侧的卫士,来到晋阳。有一位力士牛子耕,与少室周比力气而少室周没能取胜。少室周对赵襄主说:“您之所以让我担任站在驾车人右侧的卫士,是因为我的力气大。现在有人比我的力气更大,愿把他举荐给您。”
经二
君主依赖权势而不信赖臣下的诚实,所以东郭牙议论管仲;依赖权术而不依赖臣下诚信,所以浑轩非议晋文公的做法。所以有权术的君主,一定兑现奖赏以使臣下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坚决落实惩罚以禁止奸邪发生,即使臣下有杂乱行为,一定有可以利用的地方。赵简主任用阳虎为相,鲁哀公问孔子“一足”如何理解,这两则故事就说明了这个道理。
说二
齐桓公将立管仲为仲父,下令群臣说:“我将立管仲为仲父。赞成的人进门以后往左站,不赞成的人进门以后往右站。”东郭牙站在门中间。齐桓公说:“我立管仲为仲父,下令说:‘赞成的往左站,不赞成的往右站。’现在你为什么站在门中间?”东郭牙说:“凭管仲的智慧,您以为能谋取天下吗?”齐桓公说:“能。”“凭他的决断,您以为他敢做大事吗?”齐桓公说:“敢。”东郭牙说:“他的智慧能谋取天下,决断敢做大事,君主您因此把国家的权柄全都交给他一个人。凭管仲的才能,借助您的权势来治理齐国,能没有危险吗?”齐桓公说:“说得好。”于是命令隰朋治理朝廷内部事务,管仲治理朝廷外部事务,使两人互相牵制。
晋文公外出逃亡,箕郑带着食物跟随在后,迷路而与晋文公失散了,饿了在路边哭,慢慢饿得很厉害也不敢吃所带的食物。等到晋文公返回晋国,发兵攻打原国,攻克并占领了它。晋文公说:“箕郑能忍受饥饿的痛苦而保全食物,这样的人将不会凭借原国的土地背叛我。”就提拔箕郑做了原国地方的行政长官。大夫浑轩听说后反对这一安排,说:“因为不动食物的缘故,信赖他不会依据原国的土地背叛,不也是没有术的表现吗?”所以英明的君主,不依靠别人不背叛我,而依赖我的不可背叛;不依靠别人不欺骗我,而依赖我的不可欺骗。
阳虎发表议论说:“君主贤明,就尽心侍奉他;君主不贤,就掩饰起邪念去试探他。”阳虎在鲁国被赶跑,在齐国受怀疑,逃跑到赵国,赵简子迎接他并让他为相室。赵简子身边的近侍说:“阳虎很会窃取别人的国家政权,为什么还用他做相室?”赵简子说:“阳虎用尽心思夺取政权,我用心来守护政权。”于是便掌握权术来使用他。阳虎不敢做坏事,很好地侍奉赵简子,使赵简子强盛起来,几乎成了霸主。
鲁哀公问孔子说:“我听说古代有个名叫夔的一条腿,果真是一条腿吗?”孔子回答说:“不是的,夔不是一条腿。夔这个东西狠心残暴,人多不喜欢它。虽然这样,它所以能够避免人的伤害,因为它还守信用。人们都说:‘只要有这一点,就足够了。’夔不是一条腿,而是只要有守信用这一点也就足够了。”鲁哀公说:“如果确实是这样,当然是足够了。”
另一种说法:鲁哀公问孔子说:“我听说夔一条腿,确实是这样吗?”孔子说:“夔是人,为什么只有一条腿?这个人没有别的特异之处,只是他独能精通声律。尧说:‘夔有这一点就足够了。’让他担任主管音乐的官。所以君子说:‘夔有这一点就足够了。’而不是说他只有一条腿。”

经三
不顾君臣上下的关系,周文王就亲自系鞋带而且以此自夸。不改变朝堂与闲居时的装束,季孙一生庄重却在偶尔的一次疏忽中遇害。

说三
周文王攻打崇国,到达凤黄虚,袜子的带子散开了,便自己系好。太公吕望说:“这是为什么?”周文王说:“上等的人,君主与他们相处时把他们看作自己的老师;中等的人,君主把他们看成自己的朋友;下等的人,都看作自己使唤的人。现在和我在一起的都是先父的旧臣,所以没有可以使唤的。”
另一种说法:晋文公和楚国交战,到达黄凤陵,鞋带子散开了,便自己去系紧。晋文公身边的近侍说:“不能让别人来干吗?”晋文公说:“我听说:上等的人,君主和他们相处,都是君主所敬畏的;中等的人,君主和他们相处,都是君主所喜爱的;下等的人,君主和他们相处,都是君主所侮弄的。我虽然不贤德,但先父的旧臣都在,所以难以使唤他们。”
季孙喜欢文士,一生很庄重,平常生活中穿着都像在朝廷上一样。而季孙偶然有疏忽,出了差错,不能一直这样做。门下的老门客认为季孙已厌恶轻视自己了,相互怨恨他,于是杀掉了季孙。所以君子要去掉过分和走极端。
另一种说法:南宫敬子问颜涿聚说:“季孙供养孔子的学生,穿着朝服和他坐在一起的达十几人而被人杀害,这是为什么?”颜涿聚说:“从前周成王亲近侏儒来放纵心意,而和君子决断事情,因此能在天下实现他的愿望。现在季孙供养着孔子的门徒,穿着朝服和他同坐的以十为单位来计数,而和侏儒这样的玩乐对象来决断事情,所以就遇害了。所以说:不在于平时和什么人相处,而在于和什么人谋划大事。”
孔子为鲁哀公侍坐,鲁哀公赐给他桃子和黍子。鲁哀公说:“请吃。”孔子先吃了黍子然后再吃桃子,鲁哀公身边的侍从都捂着嘴笑孔子。鲁哀公说:“黍子,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拭桃子的。”孔子回答说:“我知道。但是黍是五谷中的上等品,祭祀先王时是上等的祭品。瓜果之类共有六种,而桃子是下等品,祭祀先王的时候都不能摆到宗庙里去。我听说,君子用地位低贱的东西擦拭地位高的东西,没听说用地位高的东西来擦拭地位低贱的东西。现在用五谷中的最上等品来擦拭瓜果中的下等品,这是用地位高的东西来擦拭地位低贱的东西。我认为这样做妨害了道义,所以不敢把桃子放在宗庙祭品的前面吃。”
赵简子对身边的近侍说:“车上铺的席子太美了。帽子虽然低贱,一定戴在头上;鞋子虽然贵重,一定踩在脚下。现在车上的席子也是这样,太美了,我将用什么脚来踩在上面?美化了下面而损耗了上面,就伤害了道义的根本。”
费仲对商纣王说:“周文王很贤德,老百姓喜欢他,诸侯都归附他,不能不杀掉他;不杀掉他,一定会成为商朝的祸害。”商纣王说:“从你说的来看,他是好君主,怎么能杀掉呢?”费仲说:“帽子虽然破旧,一定戴在头上;鞋子虽然色彩华丽,一定踏在地上。现在周文王是您的臣子,修行仁义而人民归向他,终究会成为天下的祸患,他一定会强盛么?人臣不用他的贤能为他的君主效劳,不能不杀掉。况且君主杀掉臣子,有什么过错?”商纣王说:“仁义,是君主用来勉励臣民的。现在周文王爱好仁义,杀掉他不行。”费仲劝说了多次而不被采用,所以商朝灭亡了。
齐宣王问匡倩说:“儒家的人玩博吗?”匡倩说:“不玩。”齐宣王说:“为什么不玩?”匡倩回答说:“博戏以枭棋为贵,获胜的人一定会杀掉对方的枭棋。杀枭棋,是杀掉尊贵的东西。儒家的人认为这伤害礼义,所以不玩博戏。”齐宣王又问道:“儒家的人射鸟吗?”匡倩说:“不射。射鸟,是从下面伤害上面的事物,这如同臣子从下面伤害君主。儒家的人认为这样伤害礼义,所以不射鸟。”又问:“儒家的人弹奏瑟吗?”匡倩说:“不弹奏。瑟是弹小弦发出大的声音,弹大弦发出小的声音,这是大小颠倒了次序,贵贱改变了位置。儒家的人认为这是伤害礼义的,所以不弹奏瑟。”齐宣王说:“说得对。”孔子说:“与其让人讨好下级,还不如使人讨好上级。”

经四
让所禁止的得利,让有利的被禁止,即使神也办不好;称赞应受惩罚的,诋毁应受奖赏的,就是尧也不能把国家治理好。做好门而不让人进去,堆积了财利在那里又不让人前去取得,这是祸乱产生的原因。如果齐侯不听身边亲信的谗言,魏王不听捧场人的话,而能明察臣下的用心,那么钜就不用花金钱,孱就不用费玉璧去找官做了。西门豹请求再次治理邺县,这件事就足以知道这个道理。就好比狗盗的儿子夸耀他父亲的皮衣有尾巴和砍脚人的儿子以他的父亲不费裤子为荣。子绰说人不能同时左手画方右手画圆,用肉驱赶蚂蚁用鱼驱赶苍蝇。怎么能不发生齐桓公为臣下纷纷索求官职而担忧和韩宣子为马的消瘦而发愁这一类的事情呢?

说四
钜,是齐国的隐士;孱,是魏国的隐士。齐国、魏国的君主不清醒,不能亲自洞察国内的情况而听信身边近侍的话,所以钜和孱两人花费金钱宝玉而求官做。
西门豹担任邺县县令,清正廉洁而严明,丝毫不谋私利,但很轻慢君主身边的近侍。君主身边的近侍就相互勾结在君主那里中伤西门豹。过了一周年,君主考核政绩,要收回他的官印。西门豹自己请求说:“我从前不懂得怎样治理邺县,现在我懂了,希望发还官印给我,让我再次去治理邺县。如果治理不当,愿接受腰斩的刑罚。”魏文侯不忍心拒绝又把印给了他。西门豹便加重搜刮老百姓,极力奉承君主身边的近侍。过了一周年,君主考核政绩,魏文侯迎接他向他下拜。西门豹回答说:“以前的年份我替君主把邺县治理得很好,但君主夺去了我的官印;现在我为您身边的近侍治理邺县,而您拜谢我。我不能治理邺县了。”于是上缴了官印离去。魏文侯不接受,说:“我以前不了解你,现在知道了。希望你尽力帮我治理邺县。”于是没有接受他的交印辞官。
齐国有个狗盗的儿子和砍了脚的人的儿子互相夸耀。狗盗的儿子说:“只有我父亲的皮衣上有尾巴。”砍了脚的人的儿子说:“唯独我父亲冬天不耗费裤子。”
子绰说:“没有人能同时左手画方而右手画圆。拿肉驱除蚂蚁,蚂蚁更多;用鱼驱散苍蝇,苍蝇更要来。”
齐桓公对管仲说:“官职少而求官的人多,我为此担忧。”管仲说:“君主您不要听从身边近侍的请求,根据人的才能而授予俸禄,根据记录的功劳而给予官职,那么就没有人敢求官了。您还担忧什么呢?”
韩宣子说:“我的马饲料很多,但很瘦,这是为什么?我对此很忧虑。”周市回答说:“让养马的人把你的饲料全都用在喂马上,即使要马不肥,也不可能。名义上多给马吃,实际上却给得很少,即使不要马瘦,也是不可能的。主人不细致考察真实情况,坐在这里担忧,马还是不会肥。”
齐桓公问管仲怎样安置官吏,管仲说:“对诉讼双方的言辞能分辨清楚,廉洁不贪财物,熟悉人情世故,我不如弦商,请求安排他任大理之职。恭敬谦让地登阶下堂,用恰当的礼仪接待宾客,我不如隰朋,请求安排他任大行之职。开荒充实粮仓,垦田多产粮食,我不如宁戚,请求安排他任大田之职。三军已经摆开阵势,使战士视死如归,我不如公子成父,请求安排他任大司马之职。即使君主脸色已变仍极力劝谏,我不如东郭牙,请求安排他任谏臣之职。治理好齐国,这五个人就够了;如果想要成为霸王,我管仲在这里。”
经五
臣下的行为如果谦恭节俭,那么爵位就不足以鼓励他们;君主的尊宠和表扬如果没有节制,那么臣下就会侵害、威胁君主。这种论点的解说在苗贲皇非难盂献伯,孔子议论晏婴这两则故事中。所以孔子要议论管仲和孙叔敖的行为。而在职和出逃的时候态度完全改变,阳虎的这番话说的是他举荐的那些臣子。而赵简子答复阳虎的谈话就失去了君主应该掌握的权术。结成朋党而互相唱和,臣下得以实现他们的私欲,君主就会孤立;群臣出以公心而推荐人才,下面不互相拉拢,君主就能明察。阳虎将要做到赵武那样贤良、解狐那样公正,而赵简子却以为是栽了多刺的枳棘,这不是用来教化国人的道理。
说五
盂献伯任晋国的相,院子里长出了藿香和蒺藜,门外生出了荆棘,吃饭时没有两样菜,坐下时不垫双层席,室内没有穿丝织品的妾,在家不用谷子喂马,出门没有副车随从。叔向听说这件事,把它告诉了苗贲皇。苗贲皇非难盂献伯说:“这是抛弃君主的爵禄而讨好下人。”
另一种说法:盂献伯被授予了晋国的上卿,叔向前往祝贺,盂献伯的门前停着车马,马吃的是带秸杆的谷物。叔向说:“你只有一辆车子一匹马,这是为什么?”盂献伯说:“我看国人还有饥饿的气色,所以不用粮食喂马;头发斑白的老人大多数还步行,所以不用两辆车子。”叔向说:“我开始的时候是祝贺你封为上卿,现在要祝贺你的节俭了。”叔向出来,对苗贲皇说:“你帮我去贺盂献伯的节俭。”苗贲皇说:“这有什么可贺的?爵禄和旗帜,是用来标明功劳的大小和区别贤与不贤的。所以晋国的法制规定,上大夫两辆车两辆副车,中大夫两辆车一辆副车,下大夫只有一套车马,这是用来标明等级的。况且卿一定掌管军事,因而要修整车马,训练步兵和战车,以防备战事发生。国家有难的时候就可以防备发生意外,太平时候可以供应上朝议事。现在盂献伯扰乱晋国的政事,缺乏防备意外的手段,而来成就他的节俭,以便光耀他私人的名声,盂献伯的节俭可以吗?又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管仲任齐国的相,说:“我尊贵了,但是我还贫穷。”齐桓公说:“我让你家里拥有齐国十分之三的市租。”管仲说:“我富了,但是我地位还卑下。”齐桓公让管仲的位子放在高氏和国氏之上。管仲说:“我地位尊贵了,但是我和您还不够亲近。”齐桓公便立他为“仲父”。孔子听说后反对说:“太过分了会威胁到君主。”
另一种说法:管仲出行,坐的车是朱红的车盖青色的车衣,回来时敲锣打鼓,院子里陈列大鼎,家里拥有国家十分之三的市租收入。孔子说:“他是个良大夫,但他过分的奢侈威胁到君主。”
孙叔敖在楚国任令尹,乘的是母马拉的简陋的车子,吃的是粗粮米饼野菜汤汁,干鱼膳食,冬天穿羊皮袄子,夏天穿粗布衣裳,脸上有饥色,他的确是一位好大夫。但他的节俭威胁到居下位的人。
阳虎离开齐国逃到赵国,赵简子问他说:“我听说你善于培植人。”阳虎说:“我住在鲁国的时候,栽培了三个人,都做了县令;等到我在鲁国获罪,他们都到处寻找抓我。我住在齐国的时候,推荐了三个人,一个人得以亲近齐王,一个人做了县令,一个人任防守边疆的官员;等到我在齐国获罪,亲近齐王的人不肯见我,做县令的捉拿捆绑我,防守边疆的一直把我追到边境上,没有追上才作罢。我不会栽培人。”赵简子低下头笑着说:“栽柑桔树的人,吃起来甜,闻起来香;栽枳棘树的人,等树长大了反而刺人。所以君子栽培人要慎重。”
中牟县还没有县令。晋平公问赵武说:“中牟,是我国的大腿和胳膊,邯郸的肩膀和髀骨。我希望中牟得到一个好县令,谁可以去担任此职?”赵武说:“邢伯子可以。”晋平公说:“他不是你的仇人吗?”赵武说:“私家的仇怨不带到公事中来。”晋平公又问:“中府令这个职位,谁可以来担任?”赵武说:“我的儿子可以。”所以说:“对外举荐不避开仇人,对内举荐不避开儿子。”赵武所推荐的四十六个人,到他死后,都坐在吊唁的客位上,他就是这样不培植私人的恩德。
晋平公问叔向说:“群臣中哪个最贤德?”叔向说:“赵武。”晋平公说:“赵武是你的老上级,你和他结党了。”叔向说:“赵武站着好像连衣服都负担不了,讲话时木讷得好像说不出话来,但他所推荐的士人有好几十个,都合乎他的本意,而国家很信赖这些人。当赵武活着的时候不利用他们为赵家谋利,死去的时候不将孤儿委托他们照顾,我敢认为他贤德。”
解狐向赵简子推荐他的仇人去做相室。他的仇人认为这可能是他幸好消除了对自己的仇怨,便趁机前去拜谢解狐。解狐于是拉开弓迎头向仇人射去,说:“我推荐你,是为了公事,因为你能担当这个职务。我对你有仇,这是我的私怨,不因为与你有私怨的原因而堵塞君主任用你的道路。”所以说私怨不带到公事中来。
另一种说法:解狐推荐邢伯柳担任上党守,邢伯柳前去感谢,说:“你消解了我的罪,敢不对你拜了又拜?”解狐说:“推荐你,是为了公;仇恨你,是为了私。你走吧,我和原先一样怨恨你。”
郑县人卖猪,有人问他价钱。这个人说:“路远天又晚了,我哪有空闲告诉你。”
经六
公室衰弱就忌讳直言,谋私的行为盛行就没有人为国立功。这种论点的解说在范文子直言,范武子用手杖打他;子产忠心进谏,他的父亲子国怒责他;梁车依法处罚了自己的姐姐而赵成侯收走了他的官印;管仲以公心坦率答言而守边的官吏却因此怨恨,这几则故事之中。
说六
范文子喜欢直言,范武子用手杖打他:“说直话的人不被别人所容纳,没有人容纳就会危及你自身。不只是危及你自身,还将危及你的父亲。”
子产是子国的儿子。子产忠于郑国的君主,子国怒责他说:“你独特地不同于一般的臣子,而唯独忠于君主。君主贤明,还能听从你的劝谏;如果不贤明,将不会听从你的劝谏。听不听从你的劝谏,还不一定能知道,而你已经远离了群臣。远离了群臣,一定会危及你自身。不只是危及你自己,而且会危及你的父亲。”
梁车刚刚担任邺县县令,他的姐姐来看望他,天黑来迟,城门关上了,她便翻过外城进入城中。梁车于是处罚她砍掉了她的脚。赵成侯认为梁车太不仁慈,夺了梁车的官印免除了他的职务。
管仲被捆绑起来,从鲁国送到齐国,路上又饥又渴,经过绮乌守卫边界的官吏那里向他讨饭吃。绮乌守卫边界的官吏跪着给管仲饭吃,很恭敬。守卫边界的官吏私下对管仲说:“如果偶尔幸运,你到齐国不死而掌了权,你将用什么来报答我?”管仲说:“如果能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将任用贤德的人,使用有才能的人,评定有功劳的人。我用什么来报答你呢?”守卫边界的官吏因而怨恨管仲。
心得
1、孔子曰:“善为吏者树德,不能为吏者树怨。”
2、恃势而不势信,恃术而不恃信。
3、信赏以尽能,必罚以禁邪。
4、不恃其不我叛也,恃吾不可叛也;不恃其不我欺也,恃吾不可欺也。
5、冠虽穿弊,必戴之于头;履虽五彩,必践之于地。
6、利所禁,禁所利,虽神不行。誉所罪,毁所赏,虽尧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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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 13:23:5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外储说右上

(一)查字、正音
狂矞[yù]
郈[hòu]
樗[chū]里疾
龁[hé]——咬。
輈[zhōu]——车辕。

(二)翻译
君主用来控制臣下的办法有三种:
经一
权势不能使其驯化的臣下就要除掉他。师旷的回答、晏婴的议论,都舍弃了利用权势这种易行的办法,而控制臣下的办法实行起来很难,这如同和野兽赛跑一样,不知道除掉祸患。祸患可以除掉,子夏在解说《春秋》时就说过:“善于掌握权势的君主,及早杜绝臣下作奸的苗头。”所以,季康子因孔子的门徒滥用了和他对等的权势而指责孔子,何况把这样的事移用于君主呢?因此,吕尚杀掉不为君主所用的狂矞,就像奴婢不乘不听使唤的良马一样。卫嗣公懂得除掉祸患这个道理,所以用鹿不能驾车来说明不能任如耳为相;孟尝君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在和一对双胞胎兄弟赌博时用权势来收服他们。这些都是懂得君臣之间利害相反的表现。所以英明的君主懂得控制臣下,这一论点的说明在驯养乌鸦的故事中。
说一
奖赏、称赞不能使他受到鼓励,惩罚、谴责不能使他感到畏惧,赏、誉、罚、毁加到身上他都无动于衷,这样的臣子就应当除掉。
齐景公到晋国去,同晋平公一起宴饮,师旷陪坐一旁。齐景公向师旷请教如何治理国事,说:“太师要用什么来教导我呢?”师旷说:“君主一定要给民众施恩惠罢了。”饮酒中途,酒兴已浓,将要离开之际,景公又再次向师旷请教如何治理国事,说:“您用什么来训导我呢?”师旷说:“君主一定要给民众施恩惠罢了。”景公离开宴席到馆舍去,师旷送他,他又向师旷请教如何治理国事。师旷说:“君主一定要给民众施恩惠罢了。”景公回到馆舍,思考着这个问题,酒还没醒,就懂得了师旷所说的意思—公子尾、公子夏是景公的两个弟弟,很得齐国民众的心,他们的私家富贵民众很喜欢,可以和公室相比,这是危害我的君位的事情。现在要我向民众施恩惠,是不是让我和两个弟弟争夺民众呢?—于是返回齐国,发放粮仓中的粮食给那些贫困的民众,将贮藏的财物赐给那些无依无靠的人,粮仓中没有陈年的粮食,府库中没有多余的财物,君主没有亲幸过的宫女就嫁出去,七十岁以上的人,分给他粮食。给民众布施仁德恩惠,用来和公子尾、公子夏这两个弟弟争夺民众。过了两年,两个弟弟从国内逃跑,公子夏逃到了楚国,公子尾逃到了晋国。
齐景公同晏婴出游到了渤海,景公登上柏寝台向四面眺望自己的国家,说:“美啊!恢弘盛大啊!雄伟壮观啊!后世谁会拥有这个国家呢?”晏婴回答说:“恐怕是田成子吧!”景公说:“我拥有这个国家,而你却说田成子将拥有它,为什么?”晏婴回答说:“田成子很得齐国民众的心。他对待民众,对上向君主请求爵禄赐给大臣,对下私自扩大量器借出,而缩小量器收回。杀一头牛,自己只取一豆肉,剩下的都给士人吃。一年的布帛,自己只取二制,剩下的都给士人穿。所以集市上木头的价格不比山上的更贵,湖泊里的鱼、盐、龟、鳖、螺、蚌的价格不比海边的贵。君主重视征集财物,田成子却看重布施恩惠。齐国曾经出现严重饥荒,饿死在路边的人不计其数,父子拉扯着投奔田成子的,没有听说不能活下去的。所以齐国都城的民众都在为他歌唱:‘呜乎,算了吧!盛大啊,归向田成子吧!’《诗经》上说:‘虽然没有恩德施给你们,你们却为我载歌载舞。’现在田成子向民众布施恩惠而民众为他又歌又舞,民众因恩德而归向他了,所以说:‘恐怕是田成子吧!’”齐景公眼泪夺眶而出,哭着说:“这不是叫人太悲痛了吗!我享有的这个国家将被田成子占有。现在该怎么办呢?”晏婴回答说:“您何必担忧呢?如果您想夺回它,就亲近有德才的人而疏远德才不好的人,整顿混乱的局面,放宽刑罚,救济贫穷,抚恤孤寡,施行恩惠,资助不富足的人,民众就会归心于您,那么即使有十个田成子,又能把您怎么样呢?”
有人说:齐景公不懂得利用权势,而师旷、晏婴不懂得除掉祸患。打猎的人凭借车子的安稳,依靠六匹马的脚力,让王良帮忙驾车,那么自身毫不费力就可轻易地追上动作敏捷的野兽了。现在放弃车子的便利,舍弃六匹马的足力和王良的驾驭,却下车跑步追逐野兽,那么即使有楼季的足力也不会有追赶上野兽的时候。依靠好马和稳固的车子,就是奴婢驾车追赶野兽,力量也会有余。国家好比君主的车,权势好比君主的马。不运用权势来限制和处罚那些擅自施行私恩的臣子,而一定要用深厚的恩惠来和一般人用同样的做法去争取民众,这样的做法都像是不利用君主的车子,不依仗马的便利,丢掉车子而下车跑路一样。所以说:齐景公是不懂得运用权势的君主,而师旷、晏婴是不懂得除掉祸患的臣子。
子夏说:“《春秋》记载的臣下杀君主、儿子杀父亲的事,数以十计。这都不是一天的积累,而是逐渐积累达到这样结果的。”凡是奸人,阴谋活动的时间长了,他们的势力就有所积累;积累多了,力量就大;力量大了,就能够谋杀君主,所以英明的君主应该及早消灭他们。现在田成子作乱,已有苗头逐渐显露,君主却不诛杀他。晏婴不让他的君主除掉有越轨犯上行为的臣下,却让他们的君主施行恩惠,所以致使齐简公遭受祸害。所以子夏说:“善于掌握权势的人,要及早杜绝奸邪的苗头。”
季康子为鲁国的相,子路为郈县令。鲁国用五个月时间发动民众开挖长沟,在工役进行的过程中,子路用他自己的俸禄所得的粮食做成稀饭,邀请开挖长沟的人到五父之衢来吃。孔子听说了这件事,让子贡去倒掉他的饭,砸烂盛饭的器皿,说:“这些民众是属于鲁国君主的,你为什么给他们饭吃?”子路勃然大怒,卷起衣衫露出胳膊闯入孔子居住的地方,问道:“您憎恨我施行仁义么?我从您那里学到的就是仁义;所谓仁义,就是与天下的人共同享有自己所有的东西,共同享受自己的利益。现在拿我俸禄所得的粮食给民众吃,您却不允许,为什么?”孔子说:“仲由这样粗野啊!我以为你已懂得这个道理了,你却不懂得。你原来是这样不懂礼!你给他们饭吃,是爱他们。所谓礼,是指天子爱全天下的人,诸侯爱国境内的人,大夫爱官职所辖范围内的人,士爱他的家人,逾越了界限去爱就是侵犯。现在是鲁国君主统治下的民众,而你擅自去爱他们,这样你就冒犯了君主,不也是胆大妄为吗!”话没说完,季康子派来的人就到了,责备孔子说:“我发动民众驱使他们,先生让弟子给徒役饭吃,是想夺取我的民众吗?”孔子驾车离开了鲁国。以孔子的贤明,而季康子又不是鲁国的君主,以臣子的身份,凭借君主的权术,在危害还没有形成之前及早杜绝,于是子路不能施行个人的恩惠,而危害也不致发生,何况君主呢!用齐景公的权势去禁止田成子争取民众的越轨行为,就一定不会出现被劫杀的祸患了。
吕尚受封于东边的齐国,齐国东部的渤海边有隐居的士人,名叫狂矞、华士的兄弟二人确定宗旨,声称:“我们不臣服于天子,不结交诸侯,吃自己耕种出来的粮食,喝自己挖出的井水,我们没有什么要求助于他人的。不要君主给的名位,不要君主给的俸禄,不做官而从事体力劳动。”吕尚到了营丘,就把他们当成首先惩办的对象派官吏捉拿并杀掉了。周公从鲁国听说了这件事,派出传递紧急公文的信使去询问说:“狂矞、华士二人,是有德才的人,现在您享有封国杀掉他们,为什么?”吕尚说:“这兄弟二人确定宗旨声称:‘我们不臣服于天子,不结交诸侯,吃自己耕种出来的粮食,喝自己挖出的井水,我们没有什么要有求于人。不要君主给的名位,不要君主给的俸禄,不做官而从事体力劳动。’他们不臣服于天子,这样我就不可能让他们臣服;不结交诸侯,这样我就不能驱使他们;吃自己耕种出来的粮食,喝自己挖出的井水,没有什么有求于人,这样我就不能用奖赏、惩罚来勉励和约束他们。而且他们不要君主给的名位,即使聪慧,也不能为我所用;不仰仗君主授予的俸禄,即使贤明,也不能为我立功。不愿意做官,就无法管教;不接受任用,就对上不忠。况且古代君王用来驱使臣民的,不是爵禄就是刑罚。现在爵、禄、刑、罚都不能用来驱使他们,那么我将做谁的主子呢?不打仗立功而显贵,不耕田种地而出名,也不是用来教化国人的办法。现在这里有一匹马,样子像匹好马,像天下最好的马。然而赶它不前进,拉它又不停止,让它向左它不往左,让它向右它不往右,那么奴婢虽然卑贱,也不会依托它的足力。奴婢希望把足力寄托于良马的原因在于借助良马可以趋利避害。现在它不听人使唤,奴婢虽然卑贱,也不会依托它的足力。这样,狂矞、华士自以为是世上的贤人却不愿为君主所用,自以为行为好到了极点,却不肯为君主效劳,这不是英明的君主可以用来作臣子的人,也就如同良马不听使唤一样,因此要杀掉他们。”
又一种说法:吕尚受封于东边的齐国。渤海边上有位贤人名叫狂矞,吕尚听说了他就登门求见,多次上门拜访但狂矞都不答应见面,吕尚就把他杀掉。此时,周公在鲁国,一路奔驰前来阻止这件事,周公刚到,吕尚已把狂矞杀掉了。周公说:“狂矞是天下知名的贤人,您为什么把他杀掉?”吕尚说:“狂矞主张不臣服于天子,不结交诸侯,我担心他会扰乱法令,改易教令,所以把他作为首先要诛杀的人。现在有马在这里,样子很像良马,然而赶它不走动,拉它不前进,即使是奴婢也不会把脚力寄托于它拉的车子。”
如耳游说卫嗣公,卫嗣公感到高兴但深为叹息。嗣公身边的侍从说:“您为什么不任用如耳为相呢?”嗣公说:“一匹像鹿一样的马可以标价千金,然而有价值千金的马却没有价值千金的鹿,因为马能为人所用而鹿却不能为人所用。现在如耳是做大国之相的人才,有到外面大国谋职的心意,他的心不在卫国,即使有辩才和智谋,也不能为我所用,我因此不任他为相。”
孟尝君做魏昭王的相时,昭王身边的侍从中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叫阳胡、潘其,很受魏王的爱重,但不肯替孟尝君效力。孟尝君对此感到忧虑,于是就召他们来赌博,给他们每人一百金,让他们兄弟二人赌;一会儿又给每人增加二百金。刚赌一会儿,负责通报工作的人说门客张季的儿子在门口,孟尝君勃然大怒,拿出兵器给报信的人说:“杀掉他!我听说张季不肯为我效力。”过了一会儿,当时身边的人中有张季的党羽,说:“不是这样的。我听说张季为您很出力,只是他暗中出力您没有听说过罢了。”孟尝君于是不杀来客,并给予他非常隆重的礼遇,说:“以前听说张季不肯为我效力,所以打算杀掉他;现在得知他确实在替我效力,我哪能忘记他!”并吩咐管理粮仓的人送给他千石粮食,吩咐管理财物仓库的人送给他五百金,吩咐养马的人从自己的马棚里献出好马和坚固的车子共二乘,还命令宦官把宫中的美女二十人一并送给张季。阳胡、潘其兄弟于是彼此说:“肯为薛公效力的人必定获利,而不肯为薛公效力的必将有祸害,我们顾惜什么而不为薛公效力呢?”因此私下争相劝勉而终于肯替孟尝君效力了。孟尝君凭着人臣的势位,假借君主的权术,使祸害不能发生,何况移用于君主呢?
驯养乌鸦的人剪断它的翅膀和尾巴下边的羽毛。剪断了它翅膀和尾巴下边的羽毛,乌鸦就必须靠人给它东西吃,怎能不驯服呢?英明的君主蓄养臣子也是这样的,使臣子不得不贪图君主给他的俸禄,不能不服役于君主给他的名位。贪图君主所给的俸禄,服役于君主所给的名位,怎么能不驯服呢?
经二
君主,就像是利害积聚的车毂,众人追求利益的欲望都像辐条射向车毂一样投向他,所以君主成了群臣共同对准的目标。因此,君主如果表现出爱憎,就会被臣下利用而投其所好,这样君主就受迷惑了;君主如果把听到的话泄露出去,臣下就难以向君主进言,君主就不会神明了。上述论点的说明表现在申不害讲君主应该在六个方面谨慎小心,以及唐易鞠谈论射飞禽必须谨慎两则故事中。祸患体现于国羊用表示悔改来试探君主对他的态度,以及韩宣王的侍者从宣王的叹息中窥探到他的态度两则故事中。靖郭君用献十个玉珥的办法测试齐威王爱哪个妾,甘茂派人从小洞偷听到秦惠王的话因而陷害公孙衍,通过这两个事例就表明了这种观点。堂谿公懂得术,所以通过问韩昭侯没有底的玉杯是否可用来说明君主不能把臣下的话泄露出去;韩昭侯能用术,所以才听取堂谿公的话而单独睡觉。英明君主的治国原则,表现在申不害劝说君主遇事要能独断的议论中。
说二
申不害说:“君主的明察显露出来,人们就会防备他;君主的糊涂显露出来,人们就会迷惑他。君主的智慧显露出来,人们就会美化他;君主的愚蠢显露出来,人们就会隐瞒他。君主没有什么欲望显露出来,人们就会窥探他;君主有欲望显露出来,人们就要引诱他。所以说:我没有办法知道它,只有无为可以窥测它。”
又一种说法:申不害说:“你的言论谨慎,人们将会探测你;你的行为谨慎,人们将会跟从你。你的智慧显露出来,人们将躲开你;你的愚蠢显露出来,人们将算计你。你有智慧,人们将躲避你;你没有智慧,人们将对你采取行动。所以说:只有无为可以窥测它。”
田子方问唐易鞠说:“射鸟的人要谨慎对待的是什么?”唐易鞠回答说:“鸟用几百只眼睛看着你,你用两只眼睛防备它们,你要谨慎地严密封闭你的谷仓。”田子方说:“好。你把这个道理用在射鸟上,我把它用在治理国家上。”郑长者听说了这件事后说:“田子方知道要守护谷仓,却不知道守护谷仓的办法。虚静无为不显露自己的欲望,才能守护谷仓。”
又一种说法:齐宣王向唐易鞠询问射鸟的事说:“对射鸟的人来说什么最重要?”唐易鞠说:“重要的是谨慎地守护粮仓。”齐宣王问:“什么叫谨慎地守护粮仓?”唐易鞠回答说:“鸟用几十只眼睛看人,人用两只眼睛看鸟,怎么能不谨慎地守护粮仓呢?所以说:‘重要的是守护粮仓。’”齐宣王说:“那么用什么方法像守护粮仓那样来守护国家呢?现在君主用两只眼睛看全国,而全国的人用上万只眼睛看着君主,将用什么方法像守护粮仓那样自去守护国家呢?”唐易鞠回答说:“郑长者有句话是:‘虚静无为不显露自己的欲望。’这就差不多可以防卫国家这一粮仓了吧!”
国羊被郑君所重用,听说郑君讨厌自己,于是陪郑君饮酒,主动对郑君说:“我如果不幸有了过错,希望您能告诉我错在哪里。让我改过,那么我就可以免除死罪了。”
有说客游说韩宣王,韩宣王很满意却深深地叹气。韩宣王身边的近侍将王对说客表示满意的态度争先告诉说客以做人情。
靖郭君任齐国的相,王后死了,他不知道国君想立谁为王后,于是就用献玉珥的办法来了解内情。
另一种说法:薛公任齐国的相,齐威王的夫人死了,宫内有十个姬妾都被齐威王宠爱,薛公想知道齐威王想立哪一位为夫人以便请求立此人为夫人。齐威王听从了,那就是建议取得成功,而在立夫人这件事上会被齐威王看重;齐威王不听,那就是建议失败,而在立夫人这件事上会被齐威王看轻。薛公想先知道齐威王所想立的人再去劝王立她,于是制作了十个玉珥并把其中一个制作得特别精美献给威王。齐威王把十个玉珥授给十个姬妾。第二天侍坐时,看那只精美的玉珥由谁佩带,就劝齐威王立谁为夫人。
甘茂做秦惠王的相,秦惠王喜爱公孙衍,和公孙衍私下里谈话,说:“我想立你为相。”甘茂手下的小官吏从孔洞里偷听到这句话,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甘茂。甘茂进宫拜见惠王,说:“您得了贤相,我冒昧地拜两拜向您表示祝贺。”秦惠王说:“我把国家交托给你,怎么会另得贤相呢?”甘茂说:“您将任公孙衍为相。”秦惠王问:“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甘茂说:“公孙衍告诉我的。”秦惠王对公孙衍的泄密很生气,于是把他赶跑了。
又一种说法:犀首是天下知名的良将,梁王的臣子。秦惠王想得到他和他一起治理国家,犀首说:“我这做人臣子的,不敢离开魏国。”过了一年,犀首因犯罪受到梁王的处罚,逃到秦国,秦惠王对他很好。樗里疾,秦国的大将,担心犀首将会取代自己成为秦国的将,于是在秦惠王经常说秘密话的地方凿了一个小洞。不久,秦惠王果然同犀首商议,说:“我想要攻打韩国,你看怎么样?”犀首说:“秋天可以。”秦惠王说:“我想用国家大事劳累你,你一定不要泄露。”犀首倒退几步拜了两拜说:“遵命。”樗里疾也从小洞中听到了此事。秦惠王的掌管通报和警卫工作的侍从官员们都说:“军队秋天一到就攻打韩国,犀首为大将。”在这一天,那些侍从官员们都知道了这件事;在这一月,国境内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秦惠王召见樗里疾问:“为什么议论纷纷,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樗里疾说:“好像是从犀首那里。”秦惠王说:“我没有同犀首讲过,为什么说是犀首讲的呢?”樗里疾说:“犀首寄居在秦国,又刚受过处罚,心里感到孤单,说这些话是想取悦于众人。”秦惠王说:“对。”于是派人召见犀首,犀首已逃往其他诸侯国了。
堂谿公对韩昭侯说:“现在有价值千金的玉杯,贯通却没有底,可以用它来装水吗?”昭侯说:“不可以。”“有瓦器却不漏,可以用它装酒吗?”韩昭侯说:“可以。”堂谿公说:“瓦器,最不值钱,因为它不漏,就可以用它装酒。即使玉杯价值千金,最贵重却没有底,因为漏,不能用来装水,那么还有什么人往里面倒饮料呢?现在作为人们的君主却泄露群臣的言论,这就好比没有底的玉杯一样。臣下虽有极高的智慧,也不肯充分献出自己的谋略,因为担心它会被泄露出去。”韩昭侯说:“对。”韩昭侯听了堂谿公的话,从这以后,想对天下采取大的行动,没有不是单独睡觉的,唯恐讲梦话而让别人知道了他的计谋。
又一种说法:堂谿公参见韩昭侯说:“现在有白玉做的酒杯没有底,有瓦做的酒杯却有底。您渴了,将用哪一个来喝酒?”韩昭侯说:“用瓦杯。”堂谿公说:“白玉杯很美但您不用它喝酒,是因为它没有底吗?”韩昭侯说:“是的。”堂谿公说:“作为人们的君主而泄露群臣的言论,就好比玉杯没有底一样。”堂谿公每次参见韩昭侯出来,韩昭侯必定要单独睡觉,唯恐讲梦话把他们的谋略泄露给妻妾。
申不害说:“能独自观察问题叫明,能独自听取意见叫聪。能独自决断的,就可以做天下的君主。”
经三
术的不能推行,总是有缘故的。卖酒人不杀掉他的恶狗,人家就不敢进门买酒,酒就卖不出去而变酸。国家也有恶狗,况且君主左右的侍从都像是躲在社坛里的老鼠。一般的君主都不能像尧那样,因决定传位给舜而一再杀掉反对这决定的人;不能像楚庄王答复太子时那样,把坚决执法的臣子看作是最好的臣子;而都像薄媪那样,自家的决定却要取决于蔡巫婆。要区分贤能的人和无能的人,就要用教歌那样的方法先对他们进行测试。吴起因为妻子织的带子不合规定而把她休掉,晋文公因爱臣颠颉不遵守法令而把他杀掉,都是违反他们的感情的。所以能让人给自己治疗毒疮的人,一定是能忍痛的人。
说三
宋国有个卖酒的人,量酒很公平,对待顾客很殷勤,酒酿得也很好,酒旗悬挂得又高又显眼,但是酒却卖不出去,变酸了。卖酒的人感到奇怪,想知道原因,于是就问他熟悉的人。问到长者杨倩,杨倩说:“你的狗凶猛吗?”卖酒的人问:“狗凶猛为什么酒就卖不出去呢?”杨倩说:“人们害怕它。有人让小孩揣着钱拿着壶去买酒,猛狗却迎上去咬他,这就是酒酸卖不出去的原因。”国家也有猛狗,法术之士怀有治国的策略而想使大国的君主明察起来,大臣却像猛狗那样迎上去咬他们,这就是君主被蒙蔽和挟持而法术之士不受重用的原因。所以齐桓公问管仲:“治理国家最忧患什么?”管仲回答说:“最忧患社坛上的老鼠。”齐桓公问:“为什么忧患社坛上的老鼠呢?”管仲回答说:“您也看见过建社坛吧?把木头树起来并涂上泥土,老鼠咬穿木头,在里面挖洞藏身。用烟火熏它,就会担心烧毁木头;用水灌它,又担心涂上的泥会剥落:这就是社鼠捉不到的原因。现在君主身边的近侍,在朝廷外依仗权势从民众那里榨取利益,在朝廷内紧密勾结在君主面前隐瞒罪恶。在宫内刺探君主的情况告诉朝外的同党,内外勾结相互助长权势,群臣百官以此获得富贵。官吏不诛杀他们,国法就要受到扰乱;诛杀他们,君主就不得安宁,他们控制着君主,这也就是国家的社鼠。”所以臣子掌握权势、操纵法令,向人表明:为他卖力的人必有好处,不为他卖力的人必有祸患,这也就是猛狗。大臣像猛狗咬人一样迫害法术之士,身边近侍又像社鼠一样刺探君主内情,而君主却没有察觉。这样,君主怎么能不受蒙骗,国家怎么能不衰亡呢?
又一种说法:宋国有个卖酒的叫庄氏,他的酒一直很好。有人让仆人去买庄氏的酒,庄氏的狗咬人,仆人不敢前往,于是买了别人家的酒。主人问:“为什么不买庄氏的酒?”仆人回答说:“今天庄氏的酒是酸的。”所以说:不杀掉他的狗酒就会变酸。齐桓公问管仲说:“治理国家忧患什么?”管仲回答说:“最令人苦恼的是社鼠。社坛,树起木头涂上泥,老鼠依靠它而藏身。用烟火熏它木头就会烧毁,用水灌它泥巴就会剥落,这就是社鼠最让人苦恼的原因。现在君主身边的近侍,在朝廷外依仗权势从民众那里榨取利益,而在朝廷内就紧密勾结隐瞒罪恶来欺瞒君主,不诛杀他们,国法就会受到扰乱,诛杀他们君主就有危险,他们控制着君主,这也是国家的社鼠。”所以臣子掌握权势、操纵法令,向人表明:为他卖力的人一定会得到好处,不为他卖力的人必定有祸患,这也就是猛狗。所以左右近侍像社鼠,掌权的大臣像猛狗,治国的法术就必然行不通了。
尧想把天下传给舜。鲧进谏说:“不吉利呀!谁把天下传给一个普通民众呢?”尧不听,发动军队攻打鲧并在羽山野外诛杀了鲧。共工又进谏说:“谁把天下传给一个普通民众呢?”尧不听,发动军队攻打共工并在幽州都城诛杀了共工。于是天下没有人敢说不要把天下传给舜了。孔子听说这件事后说:“尧知道舜的贤明,这不难。至于诛杀进谏的人而一定要传位给舜,才是困难的。”另一种说法:“不因为进谏的人提出疑问而败坏自己明察的事情才是困难的。”
楚庄王关于外朝的规定是:“群臣大夫及公子们进入朝廷,马蹄踏到屋檐下滴水地方的人,执法官要砍断他的车辕,杀死车夫。”在这时太子进入朝廷,马蹄踏到了屋檐下滴水的地方,执法官砍断了他的车辕,杀死了他的车夫。太子很生气,进去向荆庄王哭诉说:“请替我杀了执法官。”楚庄王说:“法令,是用来敬守宗庙、尊敬国家的。所以能够制定法令、遵守法令、尊敬国家的人,是国家的重臣,怎么能杀掉呢?违犯法令,废弃法令、不尊敬国家,这些都是臣下对君主的侵犯。臣下侵犯君主,君主就会失去威严;臣下侵犯君主,君位就受到危及。威严丧失君位受到危及,国家就守不住,我将拿什么留给子孙?”于是太子回头就跑,离开居住的房屋露宿了三天,面向北方拜了两拜请求给予死罪。
另一种说法:楚庄王紧急召见太子。楚国的法令规定,车子不能到达茅门。那天下雨,庭院中有积水,太子于是驾车到了茅门。执法官说:“车子不能到茅门。到达茅门,是违犯法令的。”太子说:“父王召见很急,不能等到没有积水的时候。”于是驱赶车马向前。执法官拿起殳击打太子的马,摧毁了他的车,太子进去对楚庄王哭诉说:“庭院中有很多积水,我驾车到了茅门,执法官说‘是违法的’,还拿起殳击打我的马,摧毁了我的车。您一定要杀掉他。”楚庄王说:“前面有年老的君主,他不肯越轨办事,后面有接位的太子,他也不去依附,贤明啊!这真是我守法的臣子。”于是给执法官升官两级,并打开后门让太子出去。(楚庄王告诫太子说)“不要再犯违反茅门之法的错误”。
卫嗣君对薄疑说:“你瞧不起我的国家,认为不值得做官,但我有能力满足你做官的要求,让你晋升爵位,任命你为上卿。”于是赐给他良田万顷。薄疑说:“我的母亲爱我,认为我是有能力的人,做大国的相仍有余力。但是我家巫师中有一个姓蔡的老妇人,我的母亲非常爱重信任她,把家事交托给她。我的智慧足以使人相信我会办好家事,我的母亲也完全听信我,但是已经和我商量过的事,也一定会再次和蔡巫婆商量决定。所以论我的智慧能力,认为我能胜任大国的相还有余力;论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则是母子关系;可是还不能避免和蔡巫婆再次商量。现在我和君主,没有母子之间的亲密关系,但君主身边都有类似蔡巫婆的人。君主的蔡巫婆,一定是那些握有权势的人。握有权势的人,是能行私的人。那些行私的人做的是非法的事;而我讲的,是依法办事。非法与合法是敌对的,不能相容。”
另一种说法:卫君到魏国去,对薄疑说:“我想让你同我一起走。”薄疑说:“我母亲在家中,请允许我回去同母亲商量一下。”卫君亲自请问老太太。薄老太太说:“薄疑是您的臣子,您有意让他随从您,很好。”卫君说:“我已经就此事请问过老太太,老太太答应我了。”薄疑回家,同母亲谈论这件事,说:“卫君对我的爱同您对我的爱相比怎么样?”老太太说:“不及我爱你。”“卫君赏识我同您赏识我相比怎么样?”老太太说:“不及我赏识你。”“您同我商计家事,已经决定了,还要请蔡巫婆最终决定。现在卫君让我跟他一起走,虽然和我决定计策,必定会有和蔡巫婆一样的人去败坏它。这样,我就不能长久做臣子了。”
教歌的人先让学唱的人放声呼唱,然后转变音调,能在转音之后回复到清越的徵音,这才教他。
另一种说法:教歌的人,先用方法测试,要求学唱的人急呼合于宫调,慢呼合乎徵调。急呼不合宫调,慢呼不合徵调,就不能受教。
吴起是卫国的左氏乡中的人,让他的妻子织丝带,可织出来的丝带比他要求的宽度窄。吴起让她更改,他的妻子说:“好。”等到织成了,再量丝带,结果还是不符合要求的尺度,吴起很生气。他的妻子回答说:“我开头就把经线确定好了,不可以更改了。”吴起休掉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请自己的哥哥出面要求同吴起复婚。她的哥哥说:“吴起,是制定法令的人。他制定法令,是想用来为大国建立功业,必须首先实行于自己的妻妾,这之后才能推行,你不要希望回去了。”吴起妻子的弟弟被卫君重用,于是凭着被卫君重用的身份去请求吴起。吴起不听从,就离开卫国到楚国去了。
另一种说法:吴起拿一条丝带给他的妻子看,说:“你给我织条丝带,让它和这条一样。”丝带织成后献给吴起,这条丝带织得特别美。吴起说:“要你织丝带,让它和这条一样,现在却特别美,为什么?”他的妻子说:“用的材料和原来的一样,只是特别用了功夫使它更美。”吴起说:“这不是我的吩咐。”让她穿戴好把她休了。她妻子的父亲前来请求让他女儿复婚,吴起说:“我家没有空话。”
晋文公向狐偃问政,说道:“我把美味的东西遍赐给朝廷里的人,只有少量的酒肉放在宫内,酒酿成后不等澄清就给大家饮,鲜肉不存放就煮给大家吃,杀一头牛也遍分给国人,一年织成的布都给士兵做衣服穿,这样做能够使民众为我打仗了吧?”狐偃说:“不能。”晋文公说:“我放松城关和集市的税收并且放宽刑罚,这样做能够使民众为我打仗了吧?”狐偃说:“不能。”晋文公说:“我的民众有丧失财产的,我亲自派郎中去察看处理,对有罪的人免除刑罚,对贫穷不富足的人布施恩惠,这样做能使民众为我打仗了吧?”狐偃回答说:“不能。这些都是适合民众生存要求的做法;而使他们打仗,等于是要杀死他们。民众追随您,是为了顺顺当当地活着,您却违反他们的要求杀掉他们,这样就失去了民众跟从您的理由。”晋文公问:“既然这样,那么怎么做才能让民众为我打仗呢?”狐偃回答说:“使他们不得不去打仗。”晋文公问:“怎样做才能让他们不得不去打仗?”狐偃回答说:“有功必加奖赏,有罪必加惩罚,这样就能使他们为您打仗了。”晋文公问:“刑罚的最高原则怎样实现呢?”狐偃回答说:“刑罚不避开亲近和显贵的人,法治实施到您所宠幸的人。”晋文公说:“好。”第二天下令在圃陆围猎,约定以中午为期限,迟到的人按军法处置。当时晋文公所爱重的一个叫颠颉的人迟到了,官吏请君主定他的罪,晋文公伤心得落下眼泪。官吏说:“请用刑吧。”于是砍断颠颉的脊梁,以此来昭示民众,来表明实行法令的信用。这之后民众都害怕地说:“君主对颠颉的爱重是那么深切,还对他施加了刑罚,何况对于我们,又有什么值得留情的呢?”晋文公见民众肯为他打仗了,于是就发动军队攻打原国,原国被攻破。攻打卫国,将卫国原来的田亩阡陌方向改为东西向,又攻取了五鹿。攻取阳樊。战胜虢国。进攻曹国。往南围攻郑国,破坏了郑国的城垛。解除了宋国的围兵。回头和楚军在城濮交战,大败楚军,回国时订立了践土之盟,于是又结成了衡雍之盟。一下子就建立了八项功业。之所以能够这样,没有其他原因,是由于听从了狐偃的主张,利用砍断颠颉脊梁的事彰明了法令。
痈疽的疼痛,不用针刺入骨髓,心里的烦苦就支持不了;如果不是这样,也就不会让人用半寸长的石针去刺它。现在君主治理国家也是这样:不是不知道经过痛苦才能平安;要想治理好国家,不是这样就不会听信智慧极高的人而镇压作乱的奸臣。作乱的奸臣,一定是握有重权的人;握有重权的人,一定是君主非常爱重的人。君主和他非常爱重的人,就像石头的“坚”和“白”两属性一样密不可分。凭普通人的条件,想要君主和他亲近爱重的人分开,这等于是劝说右腿同意割掉左腿一样,这样自己一定会被杀害,意见却是不会被采纳的。


(三)心得
“势不足以化而除之”。“赏之誉之不劝,罚之辉之不畏,四者加焉不变,则其除之。”权势不能使其驯服的臣下就要除掉他。奖赏、称赞不能使他受到鼓励,惩罚、谴责不能使他感到畏惧,赏罚誉毁加到身上都无动于衷,这样的臣子就应当除掉。这样的人其实就和实心的葫芦是一样,和不听使唤的良马一样,没有用处。“立功立事”是一个人存在的必须必要条件。
“玉卮无当 ,不如瓦器”玉杯无底  就好像华丽贵重而不实用的东西。华丽而无用,也指讲话不知保守秘密。
“猛狗酸酒”,恶狗看门从而使好酒难以出售。治国同样如此:如果恶人当道,好的主张必定难以实行,贤人难受重用。
“信罚必赏,其足以战”,“不辟亲贵,法行所爱”。适合民众生存之道并不能使民众舍生忘死,赏罚分明,不避亲贵,才是让民众前赴后继的利器。





外储说右下


(一)查字、正音
擑[jiē]——古同“接”。
田鲔[wěi]——人名,生平不详。
褫[chǐ]——剥夺。
盻[xì]——仇视;怒视。


(二)翻译
经一
君主和大臣共同掌握赏罚大权,法令就不能推行。用什么来说明这个道理呢?用造父驾车的马被突然窜出的猪所惊吓而失去控制的故事来说明,用王良驾车的马被圃池中的水草所吸引而失去控制的故事来说明。子罕就像突然窜出的猪,田恒就像圃池中的水草,宋君和齐简公的权势被他们所分,因此不免被他们杀害。祸患表现在王良、造父共驾一辆车而无法指挥马,田连、成窍共弹一张琴而不能成曲调。
说一
造父驾驭拉车的四匹马,时而向前奔驰,时而绕圈打转,得心应手地驾驭着马。能得心应手地驾驭马的原因,在于他有独掌马缰绳和马鞭的权力。然而,马突然被窜出来的猪所惊吓使造父不能控制的原因,并不是马缰绳和马鞭的威力不足,而是被窜出来的猪分散了这种威力。王良驾驭副车,不用马缰绳和马鞭而是根据马的喜好,专门用草料和水去控制它。可是马经过草圃和水池时驾车却失败了,不是草料和水的好处不够,而是因为这种好处被草圃和池水分散了。所以王良、造父都是天下善于驾驭车马的人,可是让王良掌握着马笼头的左边大声吆喝,让造父掌握着马笼头的右边用鞭子抽打,马连十里也走不到,因为二人共驾一车的缘故。田连、成窍都是天下善于弹琴的人,然而让田连在琴首弹拨,让成窍在琴尾按捺,却不能构成曲调,也是由于两人共弹一张琴的缘故。凭着王良、造父高超的驾车技能,共同掌握马缰绳来驾驭,却驱使不了马,君主怎么能把与他的臣子共掌权柄作为治国之道呢?凭着田连、成窍巧妙的弹琴技法,共弹一张琴却弹不成曲调,君主又怎么能同他的臣子共掌权势来成就功业呢?
另一种说法:造父是齐王副车的御者,他用控制饮水的方法把马训练成功。在园圃中试车,口渴的马看见园圃中的水池,就离开车子跑向水池,试车因此失败。王良驾车替赵简主争夺长途赛程的锦标,车子刚出发时,有头猪伏在沟里,当王良快马加鞭前进时,猪突然从沟里窜出来,马受到惊吓,驾车失败。
司城子罕对宋君说:“奖赏恩赐,是百姓所喜爱的,您自己执行;杀戮惩罚,是民众所厌恶的,请让我来担当。”宋君说:“好。”于是发布威慑民众的命令、诛杀大臣之类的事,宋君都说“问子罕”。这样,大臣们畏惧子罕,小民们归附子罕。过了一年,子罕杀死宋君夺取了政权。所以说,子罕就像突然窜出的猪一样夺取了他的君主的国家。
齐简公处在国君的位置上,刑罚很重诛杀严酷,赋税繁重且常常杀戮百姓。田恒对民众布施慈爱,显示宽厚。齐简公把齐国的民众当作渴马,不对他们施加恩惠,田恒就用仁厚作为圃池来争取他们。
另一种说法:造父是齐王副车的御者,用控制饮水的办法训练马,一百天后训练成功。训练成功后,他请求为齐王试车,齐王说:“在园圃中试车。”造父驾车进入园圃,马看见园圃中的水池就跑过去,造父没法制止。造父用控制饮水的办法训练马已经很久了,现在马看见水池就凶悍地跑去,即使是造父也没法制止。现在齐简公用法令禁锢百姓很久了,而田恒却给予他们好处,这样做就好比田恒倾倒出圃池中的水给饥渴的百姓看。
另一种说法:王良替宋君进行长途赛车的角逐。车子已经套好,他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比赛将要开始了,王良赶车向前,轮子完全符合车辙;拉着马让它后退,马的前蹄正好掩盖后蹄的足迹。策马出发,却从洞中跑出一头猪。马受惊后退停下来,鞭打也不能使它前进;马凶悍地奔跑,拉紧缰绳也不能矫正它。
另一种说法:司城子罕对宋君说:“奖赏恩赐是民众所喜好的,请您自己执行;惩罚杀戮是民众所厌恶的,请让我来担当。”于是杀戮小民、诛杀大臣一类的事,宋君都说:“和子罕商议去。”过了一年,民众知道发布让人死或让人活这一命令的大权掌握在子罕手中,所以全国的民众都归附于他。所以子罕挟持宋君并夺取了他的政权,法令也不能阻止此事。所以说:“子罕就像突然窜出的猪,田恒就像圃池中的水草。”让王良、造父共同驾驭一辆车,每人各握一边的马缰绳从里巷的门出去,驾车必定失败而不能回到正道上。让田连、成窍共弹一张琴,每人各按一根弦来弹奏,那么弹奏必定失败而弹不成曲调。
经二
国家的安定和强大来自依法办事,国家的衰弱和动乱来自不按法办事,君主明白这个道理,就要公正地实行赏罚而不对臣民讲仁爱。爵位和俸禄来自所立的功劳,杀戮和惩罚来自所犯的罪行,臣民明白这个道理,就会卖命出力而不讲对君主个人效忠。君主明白不讲仁爱的道理,臣下明白不讲私忠的道理,就可以统治天下了。秦昭襄王懂得做君主的道理,所以不散发五苑的瓜果蔬菜去救济民众;田鲔懂得做臣民的道理,所以教育儿子田章一切要从利害出发;公仪休虽爱吃鱼却不接受别人送的鱼。
说二
秦昭襄王生病,每个里的民众都买牛祭神,家家为他祈祷。公孙述从王宫出来看见了,回宫祝贺秦昭襄王说:“竟然整个国家的民众都买牛祭神为您祈祷。”秦昭襄王派人查问此事,果然确有其事。秦昭襄王说:“罚他们每人出两副甲。没有命令却擅自祈祷,这是爱我。他们爱我,我也将改变法令而以同样的心去爱他们,这样法制就不能建立;法制不建立,则是乱国亡身的途径。不如每人罚两副甲来重新和他们搞好国家的治理。”
另一种说法:秦昭襄王生病,民众为他祈祷;秦昭襄王病好了,民众又杀牛向神还愿。郎中阎遏、公孙衍出宫看见了,说:“现在不是祭土地神和腊祭的时候,为什么要杀牛祭祀呢?”两人感到奇怪而询问此事。民众说:“君主生病时,我们为他祈祷;现在病好了,我们杀牛还愿谢神。”阎遏、公孙衍很高兴,去拜见秦昭襄王,祝贺说:“您胜过了尧、舜。”秦昭襄王吃惊地问:“为什么这样说?”二人回答说:“尧、舜,他们的臣民还没有达到为他们祈祷的地步。现在您生病民众却用牛来祈祷,病好后,民众杀牛向神还愿,所以我们私下以为您胜过了尧、舜。”秦昭襄王于是派人查问此事,哪个居民区这样做的,罚它的乡官和伍长都出两副甲。阎遏、公孙衍惭愧得不敢再说话。过了几个月,秦昭襄王喝酒喝得很痛快情绪很好,阎遏、公孙衍趁此时机对秦昭襄王说:“先前我们私下以为您胜过尧、舜,不是故意要奉承您。尧、舜生病,他们的臣民还没有达到为他们祈祷的地步;现在您生病了,民众却用牛来祈祷,您病好了,他们就杀牛向神还愿。现在您却罚他们的乡官和伍长都出两副甲,我们私下感到不解。”秦昭襄王说:“你们为什么不懂这一点?那些民众为我所用的原因,并不在于我爱他们就为我所用,而在于我有权势就为我所用。如果我放弃了权势而同他们彼此结交,像这样,我偶然不爱他们,他们就不为我所用了,所以最终要摒弃仁爱的做法。”
秦国发生了严重饥荒,应侯范雎请求说:“五苑中著地而生的草木:蔬菜、橡果、枣栗,足够用来养活百姓,请您把它们发放给百姓。”秦昭襄王说:“我们秦国的法律,让有功的民众接受赏赐,让有罪的民众受到诛杀。现在发放五苑的蔬果草木的做法,是让有功的民众和无功的民众都接受赏赐。让有功的民众和无功的民众都接受赏赐的做法,这是使国家混乱的做法。发放五苑中的东西使国家混乱,不如不给枣蔬而让国家安定。”另一种说法:秦昭襄王说:“命令发放五苑中的瓜果蔬菜,能够用来养活民众,这是让有功的百姓和无功的百姓去争夺。与其让他们活着使国家混乱,不如让他们死掉而使国家安定,应侯您放弃您的主张吧。”
田鲔教导他的儿子田章说:“你要想自己得到利益,先要让你的君主得到利益;你要想家庭富有,先要让你的国家富有。”
另一种说法:田鲔教导他的儿子田章说:“君主出售爵位给臣子,臣子出售智力给君主,所以只能依靠自己不能依靠别人。”
公仪休任鲁国的相,他喜欢吃鱼,全国的人都争着买鱼来献给他,他不接受。他的弟弟劝他说:“您爱吃鱼却不接受别人送的鱼,为什么呢?”公仪休回答说:“正因为爱吃鱼,所以才不接受别人送来的鱼。假如接受了鱼,一定会有迁就送鱼者的表现;有迁就他们的表现,就将违背法令;违背法令,就会被罢免相位。即使我爱吃鱼,这样也就不一定会再给我鱼,我也不能自己弄到鱼。如果我不接受鱼,那就不会被罢免相位,尽管爱吃鱼,我能够经常自己弄到鱼。”这是懂得那种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的道理,懂得别人为自己不如自己为自己的道理。
经三
明智的君主,借鉴国外的经验,然而对国外的事情借鉴不当还是不能成功,因此苏代批评齐王不信任大臣,燕王以此为鉴而让权落到子之手里。君主借鉴上古的事情,然而听隐士的话借鉴不当还是不能显耀自己,因此潘寿谈夏禹传位给伯益的事,燕王以此为借鉴把国位让给了子之。君主对这些还无所觉悟,方吾却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提到古礼上说不和穿同一服装的人共坐一辆车,不和同一家族的人住在一起,何况把君主的大权转让给别人呢!吴章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劝说君主连假的爱憎都不要表露,何况把真情流露给别人呢!赵王厌恶老虎的眼睛,身边近侍说权臣的眼睛比老虎的眼睛更可怕,赵王却不觉悟而受到蒙蔽。明智的君主的治国方法,就像周王朝主管接待的官员阻挡卫侯那样维护君主的尊严。
说三
子之任燕国的相,地位尊贵并且专权。苏代为齐国出使燕国,燕王问他说:“齐王是怎样的一个君主?”苏代回答说:“一定不会称霸了。”燕王说:“为什么呢?”苏代回答说:“从前齐桓公称霸,朝廷内的事托付给鲍叔牙,外交活动托付给管仲,齐桓公自己披头散发玩弄女人,每天在宫内的市场上游玩。而现在齐王不信任他的大臣。”从此燕王更加信任子之。子之听说了此事,派人送给苏代百镒黄金,并听从苏代的使唤。
另一种说法:苏代为齐国出使燕国,看到不使子之获得好处,就一定会办不成事而回,燕国给齐国的贡物和燕王给他的赏赐也拿不到手,于是见到燕王,就称赞齐王。燕王说:“齐王怎么会如此贤明?那不是一定要统治天下了吗?”苏代说:“挽救危亡都来不及,怎么能称王呢?”燕王说:“为什么呢?”苏代说:“他对亲信的人任用不当。”燕王说:“那怎么会危亡呢?”苏代说:“从前齐桓公敬爱管仲,立他为仲父,内政由他处理,外交由他决断,全国的事都由他掌握,所以能够一举匡正天下,多次会合诸侯。现在的齐王对他亲信的人任用不当,因此知道齐国要灭亡了。”燕王说:“现在我任用子之,难道天下的人没有听说吗?”于是第二天盛设朝会一切听凭子之处理。
潘寿对燕王说:“您不如把国家让给子之。人们之所以说尧贤明,是因为他把天下让给了许由,许由又必定不接受,那么这就使尧有了让天下的名声而实际上又没有失去天下。现在您把国家让给子之,子之一定不接受,那么这就使您有了让国给子之的名声而与尧有了同样的高行。”于是燕王就把整个国家交托给子之,子之的地位大大尊贵了。
另一种说法:潘寿,是隐士。燕国派人聘请他。潘寿见到燕王说:“我担心子之会像伯益一样。”燕王说:“怎么会像伯益一样呢?”潘寿回答说:“古代禹死的时候,要把天下传给伯益,启的亲信就相互勾结攻打伯益并立启为王。现在您信任宠爱子之,准备把君位传给他,可是太子的党徒全部控制着大权,支持子之的人没有一个在朝廷内。如果您不幸去世,子之就会像伯益一样了。”燕王就把官吏的印都收上来,凡是领取三百石以上俸禄的官印都交给子之处理,子之的地位大大尊贵了。君主用来作为借鉴的人,是诸侯手下的士人们,而现在诸侯手下的士人们都是一些私人的党羽。君主用来作为自卫的人,是隐居山林的士人们,而现在隐居山林的士人们都是一些私人的门客。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剥夺的权力掌握在子之手里。所以吴章说:“君主不要假装恨人,也不要假装爱人。假装爱人,就不能再恨他;假装恨人,就不能再爱他。”
另一种说法:燕王想把君位传给子之,就此事询问潘寿,潘寿回答说:“禹爱重伯益而把天下托付给伯益,不久又让启手下的人做官吏。等到年老的时候,禹认为不能把天下托付给启,所以把天下传给了伯益,但权势都掌握在启的手中。过后不久,启同他的朋友、同党就攻打伯益并把天下从伯益手中夺了过来,这样禹虽然名义上把天下传给了伯益,实际上却是让启自己夺取天下。这表明禹不如尧、舜贤明。现在您想把君位传给子之,可是官吏们无不是太子手下的人,这是名义上传位给子之实际上却是让太子自己夺取君位。”燕王于是收回官印,凡是领取三百石以上俸禄的官印都交给子之处理,子之的地位于是尊贵了。
方吾子说:“我听说古礼上讲:出外不和穿同样服装的人同坐一辆车,住家不和同一家族的人聚居在一起,何况做君主的还把自己的权势外借呢!”
吴章对韩宣王说:“君主不能假装爱人,一旦假装爱了某人,他日就不能再恨他了;君主不能假装恨人,一旦假装恨某人,他日就不能再爱他了。所以假装爱、假装憎的感情稍有表现,阿谀奉承的人就会根据这个去诋毁或称赞他人。即使是英明的君主,也不能再把它收回来,更何况把真实的情感表露给别人呢?”
赵王到花园中游玩,身边的侍从拿一只兔子逗老虎,给它吃又收回来,老虎发怒地圆瞪着双眼。赵王说:“老虎的眼睛真让人厌恶!”侍从说:“平阳君的眼睛比这老虎的眼睛更可恶。看到老虎的眼睛这样还没有危险,见到平阳君的眼睛像这样子就一定要死了。”第二天,平阳君听说了这件事,派人杀了说这话的人,赵王却不责备平阳君。
卫侯去朝见周天子,周王朝主管接待的官员问卫侯的名字,卫侯回答说:“诸侯辟疆。”这官员拒绝让他进去并说:“诸侯不能和天子用相同的名号。”卫侯于是自己改名说:“诸侯燬。”然后主管接待的官员才让他进去。孔子听说这件事后说:“禁止冒犯君主,意义是多么深远啊!虚名都不能拿来假借于人,何况是实际的权力呢?”
经四
君主是依靠严守法治原则、责令臣下完成任务来建立功业的人。只听说官吏虽然胡作非为而仍有自行守法的民众,没听说过在民众作乱时仍有自行按法办事的官吏,所以明智的君主致力于管理好官吏而不去管理民众。这种说法表现在摇树要摇干、拉网要拉纲的故事里。所以失火时负责救火的啬夫的行为,不能不加以讨论。救火时,啬夫自己提水跑去灭火,只能起到一个人的作用;如果拿着鞭子派人灭火,就能差遣上万的人。所以对待术,就像造父遇到惊马一样,别人牵着马推着车还是不能前进,而他夺过缰绳和马鞭代为驾驭,就能使几匹马一齐奔驰向前。所以这种说法表现在椎锻是用来敲打不平使之平,榜檠是用来矫正不直使之直的故事里。反之,它的失败则表现在淖齿在齐国掌权杀死了齐湣王,李兑在赵国掌权饿死了赵武灵王的故事里。
说四
摇树的人一一掀动每片树叶,虽很劳累也不能把叶子掀遍;如果左右敲打树干,那么所有的树叶都会晃动了。在深潭边摇树,鸟会受惊而高飞,鱼会被吓而深游。善于张网捕鱼的人牵引鱼网的纲绳,如果一个一个地拨弄网眼而后取得,那就不但劳苦而且也难捕到鱼;牵引网上的纲绳,鱼就自然被网住了。所以官吏是民众的本和纲,因此圣明的君主管理官吏而不去管理民众。
救火时,让啬夫提着壶和瓮跑去救火,就只能起到一个人的作用;让啬夫拿着鞭子、短棍督促人们去救火,就能役使万人。所以圣人不亲自治理民众,明君不亲自处理小事。
造父正在锄草,这时有父子乘车经过,马受了惊不肯向前走,一个儿子下车去牵马,父子几人推车,又请造父帮忙推车。造父于是收拾好农具,停止锄草而把农具寄放到车上,拽住那个儿子牵着的马,然后才拿起缰绳和鞭子,还没有用上它们,马已一齐向前奔跑了。假使造父不会驾驭,即使用尽力气辛辛苦苦帮他们推车,马还是不会往前走。现在自身操作轻松,而且把农具寄放在车上,又有恩德施于人家,是因为有技术能驾驭惊马的缘故。所以国家好比是君主的车子,权势是君主的马。君主没有术来驾驭它,自己即使很劳苦,国家还是不免于乱;有术来驾驭它,自己不但能处在安逸快乐的地位,还能取得帝王的功业。
椎锻,是用来使不平变得平整的;榜檠,是用来矫正不直的。圣人制定法律,是用来平整不平、矫正不直的。
淖齿在齐国掌权,抽掉了齐湣王的筋;李兑在赵国掌权,饿死了赵武灵王。这两个君主,都不能运用他的椎锻和榜檠,所以自己被杀死并被天下人耻笑。
另一种说法:到了齐国,只听说淖齿而没听说齐湣王;到了赵国,只听说李兑而没听说赵武灵王。所以说:君主不掌握权术,威势就会减弱而使大臣垄断名望。
另一种说法:赵武灵王让赵惠文王临朝亲政,李兑为相,赵武灵王因为不亲自掌握生杀大权,所以被李兑劫杀。
另一种说法:田婴任齐国的相,有人游说齐宣王说:“一年的财政结算,您如果不用几天时间逐一亲自听取报告,就无法知道官吏的营私舞弊和政事得失。”齐宣王说:“对。”田婴听说了此事,立即请宣王听取财政结算报告。宣王将要听取报告了,田婴让官吏准备好全年财政收入的账目和凭据。齐宣王亲自过问财政结算,但听不胜听,吃完饭,又坐下来,累得不能再吃晚饭了。田婴又对齐宣王说:“群臣一年到头日日夜夜不敢马虎和懈怠的事情,您再用一个晚上亲自听取报告,那么群臣就由此得到鼓励了。”齐宣王说:“好吧。”不一会儿齐宣王睡着了,官吏们抽刀削掉凭证上的结算。君主亲自听取财政结算,于是国家的混乱由此开始出现。
经五
遵循事物的法则办事,不费劳苦就会成功。所以兹郑用坐在车辕上唱歌的方法吸引行人帮助他把车子推上高桥。祸患表现在赵简主派谴官吏收税,而不定出明确的标准,致使官吏从中作弊;薄疑说“国中饱”,赵简主误以为是国家富强而高兴,实际上却是府库空虚,百姓挨饿而奸吏富足。所以齐桓公视察民情发现有家贫无妻的,就同意管仲削减积财和怨女。不遵循事物的法则,就如延陵卓子用自相矛盾的方法驾车,马无法前进,使造父见了为之哭泣一样。
说五
兹郑拉着车上高桥但拉不上去。他就坐在车辕上唱歌,前面的行人止步,后面的行人赶上来,于是就帮兹郑推车上了桥。假如兹郑没有办法招人来,那么即使他用尽力气以至于累死,车子还是上不了桥。现在兹郑没有经过劳苦车子却上了桥,是因为他有办法招来人的缘故。
赵简主派出收税的官吏,官吏请示收税标准的高低。赵简主说:“不要轻了也不要重了。重了,利就归于君主和国家了;轻了,那么利就归于民众了。官吏从中捞不到私利,轻重就恰到好处了。”
薄疑对赵简主说:“您的国中饱。”赵简主高兴地说:“怎样了呢?”薄疑回答说:“上面国家府库空虚,下面民众贫穷挨饿,可是上下之间的奸吏却很富足。”
齐桓公穿着普通民众的服装去视察民情,有一人年纪很大却自己料理生活,齐桓公问他原因。老人回答说:“我有三个儿子,家里穷,无法为他们娶妻,他们出去当雇工还没有回来。”齐桓公回宫,把这件事告诉了管仲。管仲说:“朝廷的积蓄中有腐败的财物,民众就得挨饿;宫中有年长而不能及时出嫁的女子,民众就娶不到妻子。”齐桓公说:“对。”就考查宫中年长的未婚女子把她们嫁出去。向民众下令说:“男子二十岁要娶妻,女子十五岁应出嫁。”
另一种说法:齐桓公穿着普通民众的服装在民间视察,有个叫鹿门稷的人,已有七十岁了却没有娶妻。齐桓公问管仲说:“有百姓年老却没有娶妻的吗?”管仲说:“有个叫鹿门稷的,已经七十岁了却还没有娶妻。”齐桓公说:“怎样才能让他娶上妻子?”管仲说:“我听说:君主和官府有积蓄的财富,那么下面的百姓一定会穷尽困绝;宫中有年长而未出嫁的女子,民间就会有年老而没有娶妻的人。”齐桓公说:“说得对。”在宫中发布命令:“把君主没有亲幸过的女子嫁出去。”于是让男子二十岁娶妻,女子十五岁就出嫁。于是宫中没有年长而未及时出嫁的女子,民间没有无妻的成年男子。
延陵卓子乘坐高大且毛色鲜艳的青马拉的车,钩、勒等用具在马前面,马鞭在马后面。马要往前走,钩、勒就会阻止它,想后退马鞭子又会抽打它,马于是往斜里跑。造父路过而为马哭泣,说:“古代管理民众也是这样的。奖赏是用来勉励立功的,但毁谤也夹杂在里面;刑罚是用来禁止犯罪的,但又给予它赞美。人们彷徨不知所措,这也是圣人为之哭泣的原因。”
另一种说法:延陵卓子乘坐由高大青马所拉的色彩鲜艳的车子,马前面有交错的钩、勒等物,马后面有锋利的马鞭上的针,马向前走钩、勒等物就扯住它,向后退就会遭到鞭打。马向前不能前进,向后不能后退,于是避开前后而乱跑,延陵卓子于是下车抽出刀割断了马脚。造父看见后哭了,整天吃不下饭。于是仰天叹息说:“鞭打,是让马前进的,但却用钩、勒等物在前面阻止它;拉扯,是让马后退的,却用有锋利尖针的鞭子在后面抽打它。现在君主因为他廉洁而加以任用,又因为他不去迎合身边的亲信而予以辞退;因为他公正而加以赞赏,又因为他不盲从旨意而予以废黜。人们因此感到害怕,彷徨不知所措,这是圣人为之哭泣的原因。”


(三)心得
“赏罚共则禁令不行”。君主和大臣共同掌握赏罚大权,法令就不能推行。赏罚大权是实行君威的法宝,一旦旁落,君主势轻,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治强生于法,弱乱生于阿,君明于此,则正赏罚而非仁下也。”法家再次阐明君主不以仁爱治理天下,而是以法治理天下。
君主不显露出自己的爱憎,就不会受到臣下的窥探制约。
“人主者,守法责成以立功者也”。故明主治吏不治民。明主用术御臣,而不能陷于具体事务之中。
“因事之理,则不劳而成”。遵循事物的法则办事,不费劳苦就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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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9 19:34:0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一、难一 (一)查字、正音
难[nàn]——质问、责备。
甽[quǎn]——田间小水沟。
窳[yǔ]——(事物)恶劣;坏
樛[jiū]留

(二)翻译

晋文公将要与楚人作战,召来舅犯询问道:“我军将要与楚人作战,楚军力量比我军强大,应该如何对付?”舅犯说:“我听说过,讲究礼仪的君子,不嫌多施忠诚和信用;两军对阵的中间,不嫌多用欺诈和伪装。您用欺诈敌人的办法就可以了。”晋文公辞退舅犯,于是召来雍季询问道:“我军将要与楚人作战,楚军力量比我军强大,应该如何对付?”雍季回答说:“焚烧树林来打猎,暂时能够多捕获野兽,而以后却肯定不再有野兽;用欺诈的办法对待民众,能够得到一时的利益,而以后民众肯定不会第二次上当。”晋文公说:“你说得好。”于是辞退雍季,用舅犯的计谋与楚人作战,最后打败了楚人。凯旋而归后晋文公施行赏赐,先奖赏了雍季而后才奖赏舅犯。群臣都说:“城濮之战,是采用了舅犯先主动退却然后选择合适时机猛攻楚军力量薄弱的两翼而取胜的。采用了他的计谋却在后面赏赐他,合适吗?”晋文公说:“这不是你们所能懂得的。舅犯的话,是一时的权宜之计;雍季的话,则是符合国家长远利益的。”孔子听到这件事后说:“晋文公能成为霸主,是完全合适的啊!他既懂得权宜之计,又懂得长远利益。”
有人说,雍季的回答,不切合晋文公的提问。凡是回答问题,要根据所问问题的大小缓急相应地给予回答。所问问题高深远大,而回答却低下狭隘,那英明的君主是不会接受的。现在晋文公问的是“以少数如何战胜多数”,雍季却回答“以后肯定不会有第二次”,这不是应该用来回答的话。况且晋文公既不懂得一时的权宜之计,又不懂得长远的利益。战争并取得胜利,那就会使国家安定君主地位稳固,兵力强盛而威望树立,即使以后出现同样的情况,也不会比这次胜利获益更大了,怕什么长远的利益不能来呢?战而不胜,那就令国家危亡兵力削弱,君主身死名灭,想免除今日的灾难都来不及,哪有闲暇时间去等待长远利益呢?等待长远利益,就在于今天的胜利;今天的胜利,就在于欺骗敌人;欺骗敌人,就是为了长远利益。因此说:雍季的回答,不切合晋文公的问题。况且晋文公又不懂得舅犯的话。舅犯所谓“不嫌多用欺诈伪装”,不是指欺诈他的民众,而是指欺诈他的敌人。而敌人,是他所讨伐的国家,以后即使没有第二次,那又有什么损害呢?晋文公之所以先奖赏雍季,是因为他的功劳吗?而所以战胜楚国攻破楚军的,是舅犯的计谋;是因为雍季说的话正确吗?那他说的只是“以后没有第二次”,这不能叫正确的话。舅犯则既有功劳,说的话也正确。舅犯说“讲究礼仪的君子,是不嫌多施忠诚和信用的”:忠诚,是用来关爱他的下属;信用,是用来不欺骗他的民众。既然谈到关爱下属不欺骗民众,哪还有比这更正确的话?然而一定要说“出于诈伪”,这是军事斗争的计谋。舅犯在前面说了正确的话,在后面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所以舅犯有二项功劳而在后面赏赐,雍季没有一项功劳却在前面赏赐。孔子说:“晋文公能成为霸主,是完全合适的”,其实是不懂得赏赐的道理。

历山的农民相互侵占田界,舜到那里去耕作,过了一年,各自的田界都恢复了正常。在黄河边打鱼的争抢水中的高地,舜到那里去打鱼,过了一年,大家都把水中的高地让给年长的人。东方部落中制陶器的制出的陶器粗劣,舜到那里去制陶器,过了一年,大家制造的陶器都很坚固。孔子感叹道:“耕田、打鱼和制陶,并不是舜的职责,而舜到那里做这些事,是为了纠正败坏的风气。舜确实是真正的仁厚啊!如此亲身操劳吃苦而民众都服从他。所以说:圣人的道德能够感化人啊!”
有人问儒者说:“在舜做那些事的时候,尧在哪里呢?”儒者回答说:“尧在做天子。”“既然这样孔子又为什么说尧是圣人呢?圣人处在君位上明察一切,会使天下没有奸滑之事。如果耕田的打鱼的没有争执,制作的陶器也不粗劣,舜又何必用道德去感化他们呢?舜去纠正败坏的风气,那就是尧有过失。赞扬舜的贤德,就会否定尧的明察;赞扬尧的圣明,就会否定舜的德化:不可能两者都得到肯定。楚国有一个卖盾与矛的人,夸耀自己的盾说:‘我卖的盾非常坚固,什么样的东西都刺不穿它。’又夸耀自己的矛说:‘我卖的矛特别锋利,无论什么样的东西都能被它刺穿。’有人问这个楚国人:‘用你的矛刺你的盾,会怎么样呢?’这个楚国人没有办法回答。不能被刺穿的盾与什么东西都能刺穿的矛,不可能同时存在。现在尧和舜不可以同时被称颂,就像上面说的不能被刺穿的盾与什么东西都能刺穿的矛不能同时存在一样。况且舜去纠正败坏的风气,一年纠正一个过错,三年纠正三个过错,像舜一样的人为数有限,人的寿命也有限,而天下的过错却不断地发生;用少数贤明人的有限生命去对付不断发生的过错,所能纠正的一定很少了。只有实行赏罚才能使天下人非遵行不可,如果发布命令说:‘符合法令规定的赏赐,不符合法令规定的杀头。’命令早晨发出,过错到晚上就能纠正;命令晚上发出,过错到第二天早晨就能纠正;十天之内天下的过错就都纠正了,哪里还用等待一年?舜还不能用这些道理劝说尧使天下人顺从自己,却去亲自操劳,不也是没有办法吗?况且那种用自身受苦来感化民众的做法,是尧舜也难以做到的;而踞有地位握有权势的人来纠正下属的做法,平庸的君主也能轻易做到。要想治理天下,放弃平庸的君主都容易成功的办法,而执行连尧舜都难以实行的办法,是不能真正治理好国家的。”

管仲有病,齐桓公去看望,问道:“仲父病了,如果不幸不能救活,你打算向我说些什么呢?”管仲说:“就是国君不问我,我本来也打算向国君报告的。希望国君离开竖刁,除去易牙,疏远卫公子开方。易牙负责为国君主管饮食,国君只有人肉没吃过,易牙便把自己儿子的头蒸熟了献给国君。人的自然感情没有不爱自己儿子的,现在易牙不爱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真正爱国君?国君忌妒而喜好内宫女色,竖刁自己割了睾丸来管理宫内的事。人的自然情感没有不爱自己身体的,竖刁连自己身体都不爱,怎么可能真正爱国君?卫公子开方侍奉国君十五年,齐国与卫国之间不过几天的路程,开方抛弃了他的母亲,长期在外做官不回家看看,连他的母亲都不爱,怎么可能真正爱国君?我听说:‘夸饰伪装不会长久,掩盖虚假不能持续。’希望国君能离开这三个人。”管仲死后,齐桓公没有按管仲的希望去做。等到齐桓公因三人作乱被饿死时,三个月不能入葬,尸体腐烂长出蛆虫爬到了室外。
有人说:管仲用来面告齐桓公的话,并不是懂得法度的人所说的话。所以去除竖刁、易牙的理由,是因为他们不管自己的身体或感情,以迎合和满足君主的欲望。说什么“不爱自身的人怎么可能爱国君?”如果这样,那么臣下有尽死力来为主人效力的,管仲就不会举用了。说什么“不爱惜自己而拼死效力怎么可能爱国君?”是要国君去掉自己的忠臣。况且用不爱惜自身而推断他不爱自己的君主,是想用管仲不能追随公子纠推断他不能追随齐桓公,这样管仲也在被君主摒弃的范围了。英明君主的治国方略就不是这样,他设置臣民所希望得到的东西来让他们为君主立功,所以用官爵俸禄来鼓励他们;设置臣民所厌恶的东西来禁止奸邪行为,所以定立刑罚来威慑他们。奖励赏赐一定要遵守信用,用刑处罚一定要坚决果断,所以君主在臣子中选拔有功的人而奸佞的人就不会被任用,虽有像竖刁一类的人,又能对君主怎么样呢?何况臣下拼死效力来换取君主的爵禄,君主设置爵禄来换取臣下的拼死效力。君臣之间不是父子之间的亲缘关系,他们的行为都是从计算利害得失出发的。君主有正确的治国方略,那么臣下就会尽力为君主效力而不产生奸邪;君主没有正确的治国方略,那么臣下就会对上闭塞君主的英明而对下谋取自己的私利。管仲没有对齐桓公阐明这种治国方略,却要齐桓公去除竖刁,那另一个竖刁又会来,这不是杜绝奸邪的办法。况且齐桓公之所以死后蛆虫爬出户外尸体得不到安葬,是臣下的权力太大的原因。臣下权力太大的结果,就会挟持君主。有挟持君主的臣下,那么君主的命令就不能下达,臣下的情况也不能上通。一个人的力量能够隔开君主与臣下之间的联系,使君主听不到好和坏,了解不到祸与福,所以就有了像齐桓公这样死而不能安葬的祸患。英明君主的治国方略应该是,一个人不能兼任几种官职,一种官职不兼管几样事务;地位低的不必等待地位高的推荐进用,大臣不必依靠君主身边的亲信而得到信任,百官能够有秩序地沟通,群臣能够像车轮的辐条聚集到中心一样听命于君主,给予赏赐的人君主知道他的功劳,给予处罚的人君主知道他的过错。君主事前对群臣的功罪了解得清清楚楚,然后施行赏罚,怎么可能出现像齐桓公那样死后不能安葬的祸患呢?管仲对桓公不是讲清楚这个道理,只是叫他除掉三个人,所以说,管仲不懂得法度。

赵襄子被围困于晋阳城中,解围后,赏赐有功的五个人,第一个受赏赐的是高赫。张孟谈说:“晋阳城解围的事,高赫没有大功,现在第一个赏他,为什么?”赵襄子回答说:“晋阳被围的时候,我的国家十分危急。我的群臣们对我都有骄傲轻侮之意,只有高赫没有失去君臣应有的礼节,所以先赏赐他。”孔子听到后说:“这是善于赏赐啊!赵襄子奖赏一个人而使天下做臣子的都不敢失礼了。”
有人说:孔子不懂得赏赐。懂得赏赐的,百官不敢超越自己的职权侵犯他人职守,群臣不敢失去君臣的礼节。主上设置了有关法令,而臣下没有奸诈的想法。如果这样,就可以叫做懂得赏罚了。假使赵襄子在晋阳,命令行不通,禁令不起约束作用,那就等于赵襄子失掉了国家,晋阳没有了主子,还有谁替他守城呢?现在赵襄子在晋阳,智伯瑶用晋水灌城,城内石臼和锅灶被水淹没成了乌龟出没的地方,而民众没有反叛之心,这是君臣亲密无间的反映。赵襄子有君臣亲密的恩泽,执行着令行禁止的法令,如果还有骄傲侮慢的臣下,这是赵襄子失去了处罚的原则。做臣下的,参议政事有功就赏。现在高赫仅仅因为不骄傲侮慢,赵襄子就赏赐他,这就赏赐错了。英明君主的赏赐不授给无功的人,处罚不施予无罪的人。现在赵襄子不责罚骄傲侮慢的臣下,而赏赐没有功劳的高赫,赵襄子的善于赏赐又表现在哪里呢?所以说,孔子不懂得善于奖赏的道理。

晋平公与群臣饮酒,酒喝得很畅快,晋平公感叹地说:“没有比君主更快乐的了,只有他的话是没有人敢违背的。”乐师师旷陪坐在晋平公前面,拿起琴来撞击晋平公。晋平公拉开衣襟起身躲避,琴撞到了墙壁上。晋平公说:“太师撞谁?”师旷说:“今天有小人在我旁边讲话,所以撞他。”晋平公说:“刚才说话的人是我。”师旷说:“哑!这不是当君主的人应该讲的话。”晋平公左右的人请求处罚师旷,晋平公说:“免了吧,把这作为我的鉴戒。”
有人说:晋平公失去了做君主的原则,师旷失去了做臣子的礼节。不赞成他的行为而处罚他,这是君主对于臣子的权力;不赞成他的行为而陈述自己的意见,如果婉言劝告仍然不听就远远离开他,这是臣子对于君主的义务。现在师旷不赞成晋平公的言论,不去陈述臣子的忠告,而用君主才能使用的处罚办法,拿起琴来撞击晋平公,是颠倒了君臣上下的位置,而失去了臣子的礼节。做臣子的,君主有过失就规劝,规劝不听就辞去官职放弃俸禄,等待君主的省悟,这就是臣下应有的礼节。现在师旷否定晋平公的过失,拿琴去撞击他,即使是父亲也不这样对待儿子,而师旷却用这种办法对待君主,这是大逆不道的做法。臣子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晋平公高兴地听任他这样做,这是失去了做君主的原则。所以晋平公的事是不可以宣扬的,因为它使君主在听臣下的话时犯了错误而又不知错在哪儿;师旷的行为也是不可以宣扬的,因为它会使奸臣袭用极谏的美名来掩饰他们谋害君主的行径。这不能说是两方英明,而应该说是两方都有过错。所以说,晋平公失去了做君主的原则,师旷失去了做臣子的礼节。

齐桓公的时候,有处士名叫小臣稷,桓公想见他,去了三次没见着。齐桓公说:“我听说布衣之士不看轻爵禄,就不能轻视大国的君主;大国的君主不爱好仁义,也不会谦卑地对待布衣之士。”于是去了五次才见到了小臣稷。
有人说:齐桓公不懂得仁义。所谓仁义,忧虑天下的祸害,奔赴国家的患难,不躲避卑下的地位和屈辱的待遇,这就叫做仁义。所以伊尹因中原出现动乱,通过做厨师向汤王献策求得任用;百里奚因秦国出现动乱,通过做奴隶进入秦国求得秦穆公任用。这都是忧虑天下的祸害,奔赴国家的患难,不躲避卑下的地位和屈辱的待遇,所以叫做仁义。现在齐桓公以大国国君的权势,谦卑地去见一个普通读书人,为的是忧虑齐国的政事,而小臣稷不愿出来做官,可见小臣稷忘记了民众。忘记了民众不能够叫做仁义。仁义的人,不失去做臣子的礼节,不败坏君臣的尊卑秩序。因此在一个国家里,拿着不同的鸟兽作为礼物朝见君主的叫做臣;臣子的下属官吏按不同职掌管理事务的叫做萌。现在小臣稷还只是没有职事的萌众一类,却违抗君主的意志,所以不能叫做仁义。仁义已经不在小臣稷那儿,齐桓公却按照仁义之士礼遇他。如果小臣稷确有智慧才能而躲避齐桓公,是想隐匿起来不为君主办事,应该施以处罚;如果小臣稷没有智慧才能而弄虚作假,骄傲自满,在齐桓公面前妄自尊大,这是故意欺骗,应该杀头。小臣稷的行为,不是该罚就是该杀。齐桓公不能摆正君臣之间的关系去敬重一个该罚该杀的人,这是用轻视侮慢君主的坏风气来教化齐国臣民,并不是可以用来作为治国的道理的。所以说:齐桓公不懂得仁义。

在靡笄山的战役中,韩厥掌管军法,打算杀一个人。郤克听说后坐了车子去救这个人。等他刚刚赶到,这个人已被斩首。郤克于是说:“怎么不把这个人的尸体巡行示众?”郤克的仆从说:“早前您不是打算救这个人吗?”郤克说:“我怎敢不为韩献子分担非议呢?”
有人说:郤克的话,不可不作分析,它不是分担非议。韩厥所斩首的,如果是罪人,就不应该救他,救助罪人,法令就会因此败坏,法令败坏,国家就乱了;如果不是有罪的人,郤克就不应该劝说韩厥把被斩首者的尸体巡行示众,劝说巡行示众,是双重委屈无辜,双重委屈无辜,民众会因此产生怨恨,民众怨恨,国家就危险了。郤克的话,不是危险就是混乱,不可不作分析。况且韩厥所杀的如果是有罪的人,郤克要分担什么非议呢?所杀的如果不是有罪的人,那么这个人已经被斩首了,而郤克才到,这是韩厥的非议已经形成而郤克来晚了。郤克说“将尸首巡行示众”,并不足以分担韩厥杀人的非议,反而会产生巡行示众的非议。这是郤克所说的分担非议吗?从前商纣王设立炮烙的酷刑,崇侯虎、恶来又唆使纣王砍下冬天涉水渡河的人的小腿,他们二人怎么可能分担人们对纣王的非议?况且民众对上司依法办事的期望很强烈,韩厥不能满足民众的期望,人们希望郤克能满足;现在郤克也不能满足,那么民众对于上司就绝望了。所以说:郤克的话不是分担人们对韩厥的非议,而是增加了非议。况且郤克去救助这个罪人,以为韩厥的决定是错误的;不向韩厥讲清他的决定错误的原因,反而劝他“将尸体巡行示众”,这是让韩厥不明白自己的过错。使下面的民众绝望于上面的统治者,又使韩厥不知道自己的过失,我不明白郤克所说的可以分担非议的原因。

齐桓公亲自替管仲松绑后拜他为相。管仲说:“我虽然已经得宠了,但我的地位还很低。”齐桓公说:“把你的地位提到高氏和国氏两个贵族之上。”管仲说:“我虽然已经高贵了,但我还是贫穷。”齐桓公说:“让你得到‘三归’的收入。”管仲说:“我虽然富裕了,但我与君主还是疏远。”于是齐桓公立管仲为仲父。霄略说:“管仲以为地位低下的人不可以治理地位高贵的人,所以请求地位在高氏、国氏两大贵族之上;以为贫穷的人不可以治理富裕的人,所以请求拥有‘三归’俸禄的家业;以为和君主关系疏远的人不可以治理与君主关系亲密的人,所以要齐桓公立他为仲父。管仲并不是贪婪,而是为了便于治理国家。”
有人说:现在如果让奴仆奉君主之命去告知卿相,没有人敢不听从,这不是卿相卑贱而奴仆尊贵,而是由于君主下达了命令,没有人敢不听从。假如管仲治理国家不遵循齐桓公的旨意,就等于没有君主,国家没有君主就不能进行治理。如果凭借齐桓公的威信,下达齐桓公的命令,就是奴仆也可以取信于人,何必非要等待有了高氏、国氏、仲父这样尊贵的地位才能行事呢?当代的行事、都丞之类的小官下达征兵、征税的命令,不回避尊贵的人,也不欺侮卑贱的人,所以办事遵照法令,即使像宦官这样卑贱的人,也可使卿相信从;办事不遵照法令,虽然是大官,在普通民众面前也会理屈。现在管仲不致力于尊敬君主、彰明法度,而去干增加自己的宠信和爵禄之事,如果不是管仲贪心富贵,一定是他糊涂而不懂得治国的法术。所以说:管仲有不得体的行为,霄略有错误的夸奖。

韩宣王问樛留说:“我想同时任用公仲、公叔,这样做行吗?”樛留回答说:“从前魏王同时任用楼廙、翟强而失陷了西河地区,楚王同时任用昭、景两姓而失陷了鄢城、郢城。现在国君同时任用公仲、公叔,必将导致内争权势外通敌国,这样国家就一定有忧患了。”
有人说:从前齐桓公同时任用管仲、鲍叔牙,成汤同时任用伊尹、仲虺。如果同时任用两个臣子是国家的忧患,那么齐桓公就不能称霸诸侯,成汤也就不能称王了。齐湣王只用了一个淖齿,却被淖齿杀死在东庙;赵武灵王只用了一个李兑,却被围困活活饿死。君主有法术,同时任用两人不是祸患;君主没有法术,同时任用两人就会导致内争权势外通敌国,用一人就会独断专行挟持国君或杀害国君。现在樛留没有法术来规劝君主,让他的君主不同时任用两人而只任用一人,这不是造成失陷西河、鄢、郢的忧患,就一定有杀身饿死的忧患,这是樛留没有好的见解向君主进言啊。
心得
“明主赏不加于无功,罚不加于无罪”治理国家,靠法度,靠赏善罚恶 而不是依靠德化或者是以礼为判。
对于所谓的贤人隐士,处江湖之远,而不顾天下忧患,不为君王分忧,当罚当杀。还是立功立事的问题。
师旷冒着大逆不道杀身的风险去劝谏君主,有一个前提就是君主是能听进去劝谏的。


难二
(一)查字、正音
羑[yǒu]里——古地名,在今河南汤阴一带。
纯[zhǔn]缘——装饰衣边。纯,装饰衣领袂口。
妇闾[lǘ]——妇女居住的地方。
苦陉[xíng]——在今河北定州市东南邢邑镇。
(二)翻译

齐景公探望晏婴,说:“您的住宅太小,又靠近市场,我请您把家搬到豫章景区去。”晏婴反复拜谢并推辞说:“晏婴家里贫穷,依赖到市场买来东西生活,早晚要到市场去,不能住得离市场远了。”齐景公笑着说:“您家熟悉市场,懂得贵贱吗?”这时齐景公正在施行繁酷的刑罚,受刖刑(砍掉脚)的人很多。晏婴回答说:“被刖了脚的人所穿的鞋子价格昂贵,平常人穿的鞋子价格低廉。”齐景公问:“是什么原因啊?”晏婴回答说:“刑罚用得太多了。”齐景公显出吃惊而惨痛的样子说:“我太残暴了吧!”于是减去五种刑罚。
有人说:晏婴说刖足的人穿的鞋子贵,并不是真实的情况,是想借此来劝说齐景公不要多用刑罚。这是他不明白治理国家所造成的问题。刑罚恰当不嫌其多,刑罚不当少也无益。晏婴不把刑罚不当告知齐景公,而以用刑太多来劝说他,这是不懂得法术的错误。打了败仗的军队被处罚或杀头的人虽然以千万计数,还是败逃不止;即使治理祸乱的刑罚用得唯恐不够,而奸邪还是不能除尽。现在晏婴不去考察用刑是否恰当,而以刑罚太多劝说齐景公,这不是很荒唐吗?爱惜茅草就会损害庄稼,宽容盗贼就会伤害良民。现在减轻刑罚,实行宽惠,这是有利于奸邪而伤害好人的,这不是用来治理国家的办法。

齐桓公喝酒喝醉了,丢失了帽子,感到羞耻,三天不上朝理事。管仲说:“这是国君的耻辱,您为什么不用搞好政事来洗刷它呢?”齐桓公说:“您的意见多么好啊!”于是打开粮仓将粮食分赐给贫穷的人,审查狱中的囚犯放掉罪轻的人。这样办了三天以后,民众就唱着说:“齐桓公为什么不再丢失帽子啊!”
有人说:管仲在小人中洗刷了齐桓公的耻辱,却在君子中滋生了齐桓公的耻辱。假使齐桓公打开粮仓把粮食分赐给贫穷的人,审查狱中囚犯而放出罪轻的人,是不合乎义的,就不能够洗刷齐桓公的耻辱;假使这样做就是义,齐桓公不及时行义,要等到丢失帽子以后才去做,那么齐桓公行义不就是因为丢失了帽子的缘故吗?这虽然在小人中洗刷了耻辱,却在君子中滋生了耻辱。况且打开粮仓把粮食分赐给贫穷的人,是赏赐没有功劳的人;审查狱中囚犯而放出罪轻的人,是没有惩罚有过错的人。赏赐没有功劳的人,民众就存在侥幸心理而希望在君主那里得到意外赏赐;不惩罚有罪的人,民众犯了罪不受惩罚就容易为非作歹。这是国家混乱的根源,怎么可以用来洗刷耻辱呢?

从前文王侵占盂、攻克莒、夺取酆,做了这三件事商纣王很憎恨他。文王感到害怕,请求进献洛水以西、赤壤方圆千里的土地,用来请求废除炮烙这种刑罚。天下的人都很高兴。孔子听到这件事后说:“文王真仁慈啊!不在乎方圆千里的土地而请求废除炮烙的刑罚。文王真聪明啊!献出千里的土地而得到了天下人的心。”
有人说:孔子认为文王聪明,不也是错误的吗?那些聪明的人,是知道祸难的所在而能够避开它的人,所以自身不至于遭受祸难。假使文王被纣王憎恨的原因,是文王不得人心,那么文王用求得人心的办法来解除纣王对他的憎恨是可以的。纣王因为文王大得人心而憎恶他,他自己又轻易地放弃土地来收买人心,这就更加重了纣王的怀疑,这就是他被戴上脚镣手铐囚禁在羑里的原因。郑长者曾说过:“能领会和实行道的人是无所作为、无所表现的。”这话最适用于文王,因为这样做可以不让人怀疑他。孔子以为文王聪明,还赶不上郑长者的这种看法。

晋平公问叔向说:“从前齐桓公多次会合诸侯,使天下走上正道,不知道是靠臣子的力量,还是靠君主的力量?”叔向回答说:“管仲善于裁剪,宾胥无善于缝纫,隰朋善于装饰衣边。衣服做好了,君主拿起来穿在身上。这是臣子的力量,君主出了什么力呢?”师旷俯在琴上笑了。晋平公说:“太师为何发笑呢?”师旷回答说:“我笑叔向对您问题的回答。凡是做臣子的,好比厨师将五味调和好了送给君主吃。君主如果不吃,谁敢强迫他呢?让我打个比喻:君主好比土地,臣子好比草木。一定是土地肥美,然后草木才茂盛。这是君主的力量啊,臣子有什么力量可言呢?”
有人说:叔向、师旷的回答,都是片面的说法。使天下走上了正道,多次会合诸侯,这样美好的大事业,不单单是君主的力量,也不单单是臣子的力量。从前宫之奇在虞国,僖负羁在曹国,这两个臣子很智慧,说的话都合乎事实,行动都合乎功利,而虞国、曹国都灭亡了,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因为虽有好的臣子却没有好的君主啊。况且蹇叔在虞国时虞国灭亡了,到秦国后秦国却称霸诸侯,这并不是虞叔在虞国时笨,到了秦国就聪明了,而是决定于有没有好的君主。叔向说“是臣子的力量”,其实不是这样的。从前齐桓公的宫中有两个市场,妇女的住地有二百处,他披散着头发玩弄女人。得到管仲,成为春秋五霸中第一个称霸的君主;失去管仲、得到竖刁后生命不保,死后蛆虫爬出室外,三月不得安葬。如果认为不是臣子的力量,就不能说因为用了管仲而称霸;如果认为是君主的力量,就不能说因为用了竖刁而产生祸乱。从前晋文公爱恋齐女姜氏而不想回晋国,咎犯尽力劝谏,终于让他返回晋国。所以齐桓公因为管仲而会合诸侯,晋文公因为咎犯而称霸天下,而师旷说“是君主的力量”,事实也不是这样。所有五霸之所以能够在天下成功扬名,一定是君主和臣子都出了力。所以说:叔向和师旷的回答都是片面的说法。

齐桓公的时候,晋国的客人到了,主管官请示如何接待。齐桓公说了三遍:“告诉仲父去。”优笑着说:“做君主真容易啊!只要说几声仲父就行了。”齐桓公说:“我听说君主寻求人才很费力,使用人才就安闲了。我得到仲父已是很难的了,得到了仲父之后,为什么不能容易呢?”
有人说:齐桓公回答优的话,不像是做君主的人说的话。齐桓公以为君主寻求人才费力,寻求人才有什么费力呢?伊尹自己通过做厨师求见商汤得到任用,百里奚自己通过做家奴陪嫁到秦国求得秦穆公的任用。家奴,是人们感到屈辱的;厨师,是人们感到羞耻的。蒙受羞耻屈辱而接近君主,有道德有才能的人忧虑天下是很急迫的。那么君主只要不拒绝有道德有才能的人就可以了,寻求贤能的人才不是君主的难事。况且官职是用来任用贤人的,爵禄是用来赏赐有功劳的。设置官职,安排爵禄,有才能的人自然会来,君主有什么费力呢?使用人才也不是安闲的。君主虽然使用人,但必须用法度来衡量他们,用名实来验证他们;事情符合法度就实行,不符合法度就禁止;功绩和他陈述的一致就赏,不一致就罚。用名实是否一致来选用臣子,用法度为标准来衡量臣下,这是不可以放弃的原则,君主哪里是安闲的呢?
寻求人才不辛劳,使用人才不轻松,而齐桓公却说“寻求人才费力,使用人才安闲”,这是不对的。况且齐桓公得到管仲并不困难。管仲没有跟他的主人公子纠一同赴死而归顺了齐桓公,鲍叔牙不在乎自己的官职而把重要的职位让给有才能的管仲担任,齐桓公得到管仲并不难,是很明白的了。得到管仲之后,哪里就容易了呢?管仲不是周公旦。周公旦代理天子的职务七年,成王长大成人后,把政权交还给成王,这不是为自己得天下着想,而是为了尽自己的职责。能够不篡夺幼小的君主权力去治理天下的人,一定不肯背叛已死的君主而侍奉他的仇敌;背叛已死的君主而侍奉他的仇敌的人,一定不难于篡夺幼君的君位而统治天下;不难于篡夺幼君的君位而统治天下的人,一定不难于篡夺他的君主的国家。管仲是公子纠的臣子,谋杀齐桓公没有成功,他的君主死了他却做了齐桓公的臣子,管仲的取舍不像周公旦那样,是很明白的。假如管仲是个大贤人,他将成为商汤王、周武王。商汤王、周武王,原来是夏桀和商纣的臣子;夏桀和商纣的政治混乱,商汤和周武王夺取了他们的君位。现在齐桓公悠闲安逸地处在管仲之上,就像有桀、纣一样的行为而处在汤、武之上一样,齐桓公很危险啊。假如管仲是个德行不好的人,他将成为田常。田常是齐简公的臣子,而杀死了齐简公。现在齐桓公安逸地处在管仲之上,这是和齐简公安逸地处在田常之上一样,齐桓公又是很危险的。管仲不是周公旦已经很清楚了,然而他准备做汤、武还是做田常,还不知道哩。如果管仲做汤、武,齐桓公就有桀、纣的危险;如果管仲做田常,齐桓公就有简公的祸乱。得到管仲之后,齐桓公哪里就容易呢?假如齐桓公任用管仲时,确实知道他不会欺骗自己,就是说齐桓公知道不欺骗君主的臣子。然而,虽说齐桓公知道不欺骗君主的臣子,现在齐桓公像信任管仲那样使用竖刁、易牙,以致死后尸体生虫爬到门外还不能下葬,齐桓公不知道臣子是欺骗君主还是不欺骗君主已经很清楚了,而他任用臣子又是那样专一。所以说,齐桓公是一个昏庸糊涂的君主。

李克治理中山,苦陉令年终上报的钱粮收入多。李克说:“话说得好听,听了叫人喜欢,但不符合义,这种话叫做窕言。没有山岭森林湖泽峡谷等自然资源而收入多的,这种收入叫做窕货。君子不听窕言,不接受窕货。暂且免除你的苦陉令吧。”
有人说:李克提出的观点是:“话说得好听,听了叫人喜欢,但不符合义,这种话叫做窕言。”动听,在于说话的人;喜欢,在于听话的人:说话的人不是听话的人。所谓说话不符合义,不是指听话的人,一定是指所听到的话。听话的人,不是小人,就是君子。小人不懂得义,一定不能用义来度量它;君子用义去度量它,一定不会喜欢窕言。说“话说得好听,听了叫人喜欢,但不符合义”,一定不是诚实的话。收入多叫做窕货,是不能够通行无阻的。李克对于这种不好的行为不及早禁止,让它到年终上报,这是造成过错的原因。李克没有办法去了解情况而只知收入多了,收入多,是因为粮食丰收,即使有成倍的收入,又能怎么样呢?耕作顺从自然的变化,种植按照四时季节进行适宜的安排,没有种早种晚的失误,没有太冷太热灾害,收入就多。不因小的收益防害大的农事,不因私人欲望而损害耕织,成年男子尽力耕作,妇女尽力纺织,收入就多。致力于牲畜饲养的道理,仔细考究土地的情况,六畜兴旺,五谷蕃盛,收入就多。善于权衡计算,周密考察地形、舟车和机械的作用,花的力气少,获得功效大,收入就多。使商市、关口、桥梁便于通行,能够用自己剩余的东西换取缺少的东西,客商聚拢起来,外来的货物存放下来,节俭财用,节约衣食,宫室器具都合于实用,不贪恋珍宝玩物,收入就多。收入增多,都是人为的结果。至于自然的情况,风雨适时,冷暖适宜,土地不增加,却有丰收的年景,收入就多。人的努力,天时的作用,这两方面都能使收入增多,并不是山岭森林湖泽峡谷给予的利益。没有山岭森林湖泽峡谷给予利益却收入多,因此称它为窕货的,是没有法术的话。

赵简子包围了卫国都的外城,用犀盾和犀橹防护,站立在箭石所达不到的地方,击打战鼓指挥攻击,而战士们没有行动。赵简子丢下鼓槌说:“哎呀,我的战士这么快就疲惫了。”行人烛过脱去头盔回答说:“我听说:仅仅是君主不能使用战士罢了,战士没有疲惫的。从前我们的先君献公并吞了十七国,征服了三十八国,打了十二次胜仗,就是用的这些民众。献公逝世后,惠公即位,荒淫无度,残暴昏乱,贪恋美女,秦人肆意入侵,打到离国都绛城仅十七里的地方,用的也是这些民众。惠公死后,文公接替君位,围困卫国,攻下邺城,城濮之战,五次打败楚军,成为天下霸主,用的也是这些民众。仅仅是君主不能使用战士罢了,战士没有疲惫的。”赵简子于是丢掉盾、橹,站在箭石可以达到的地方,击打战鼓指挥作战,士兵趁着鼓声进攻,战斗取得全胜。赵简子说:“与其让我得到战车一千辆,不如听行人烛过的一句话。”
有人说:行人并没有说出有理论价值的话,只是说惠公失败用的是这些人,文公称霸用的是这些人,却没有发现他们是如何用人招致失败或称霸的。赵简子不应该这么快就丢掉防身用的盾和橹。父亲在包围之中,儿子不怕冒着箭和滚石去援救,这是孝子热爱父亲的缘故。孝子热爱父亲,一百里面才有一个。现在认为君主处在危险之中兵士还可以战斗,就是认为从各家各户来的兵士对于君主都能像孝子热爱父亲一样去拼命,这是行人的欺骗。喜好利益嫌恶祸患,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有的感情。赏赐多而守信用,人们就不怕敌人;刑罚重而一定实行,任何人都不敢败逃了。为了君主而牺牲自己的高尚所为,数百人里没有一个;喜欢利赏害怕犯罪,没有人不是这样。统率兵士的人不采用必然的术数,而根据百人中无一人能做到的行为行事,行人烛过其实不懂如何使用兵士的道理。
(三)心得
“刑当无多,不当无少”。“惜草茅者耗禾穗,惠盗贼者伤良民”。用刑不在多少,在于是否得当。
有错不是就所犯错误去更改,而企图以赏无功去掩饰错误,君主做了不好的示范。
“智者知祸难之地而辟之者也。”如果文王只是一个知祸必难的智者,就不会推翻商朝建立功业的。
君臣合力,才能天下共治。
“人主虽使人,必以度量准之,以刑名参之;以事遇于法则行,不遇于法则止;功当其言则赏,不当则诛”。用人的标准。

三、难三 (一)查字、正音
太宰嚭[pǐ]——即伯嚭,吴国太宰。
僈[màn]——通“慢”,轻慢、放纵。
(二)翻译

鲁穆公向子思询问说:“我听说庞(米间)氏的儿子不孝,他的行为到底怎么样?”子思回答说:“君子以尊重贤人来崇尚道德,以提倡好事来给民众做示范。至于那些不好的行为,是小人所牢记不忘的,我不知道。”子思走了出去。子服厉伯进来见鲁穆公,鲁穆公又问庞(米间)的儿子不孝的事,子服厉伯回答说:“他有三条过错。”子服厉伯所说的庞(米间)氏儿子的过错都是鲁穆公所未曾听说过的。从这以后,鲁穆公尊重子思而轻视子服厉伯了。
有人说:鲁国的政权,三代都被季孙氏所控制,不是应该的吗?英明的君主发现有人做好事就给予赏赐,发现有人干坏事就给予惩罚,赏与罚所得到的效果是一样的。所以把好事报告给君主的人,因为他喜欢好事的心情和君主是一样的;把坏事报告给君主的人,因为他厌恶坏事的心情和君主是一样的:这正是应该给予奖赏和赞誉的。不把坏事向君主报告,就是和君主两条心而和坏人狼狈为奸,这正是应该给予贬斥和处罚的。现在子思不把庞(米间)氏儿子的过错报告鲁穆公,穆公却尊重他;子服厉伯把庞(米间)氏儿子的过错报告鲁穆公,穆公反而轻视他。常人的心情都是喜欢尊重而厌恶轻视,所以季孙氏作乱的事已经发生而没有人向君主报告,这正是鲁国君主所以被季孙氏挟持的原因。况且这种亡国的习俗,是郰鲁地方的人自我欣赏的东西,而鲁穆公偏偏尊崇它,不也是搞颠倒了吗?

公子重耳外逃,晋献公命令寺人披攻打到蒲城,寺人披追到重耳身边,斩断了他的衣袖,重耳逃到翟。晋献公死,惠公即位,又命令寺人披攻打重耳到惠窦,没能捉到重耳。等到重耳回国做了国君,寺人披求见。晋文公说:“蒲城一战,献公限令你第二天赶到蒲城,你当天就赶到了;我在惠窦蒙难,惠公限令你过三夜赶到,而你只过一夜就赶到了。为什么这么快呢?”寺人披回答说:“君主的命令是说一不二的。要除掉君主所憎恨的人,我只担心自己不能胜任。我心里哪有什么蒲人、翟人的念头呢?现在您即位做了国君,难道就没有像蒲人、翟人那样的敌人了吗?况且还有齐桓公不记管仲射中他的带钩的仇恨而任命管仲为相的事呢。”晋文公于是召见了寺人披。
有人说:齐国和晋国灭亡,不是也很应该吗?齐桓公能够任用管仲的事功而忘记射中带钩的仇怨,晋文公能够听从寺人披的话而放弃对他斩断衣袖的罪行的处罚,这是齐桓公、晋文公能够宽容他们两个人。后世的君主,英明不及齐桓公、晋文公;后世的臣子,贤良不如管仲、寺人披。不忠的臣子侍奉不明智的君主,君主不觉察,就会出现燕将公孙操杀死燕惠文王、子罕杀死宋桓侯、田常杀死齐简公这样的祸害;君主觉察了,奸臣就会用管仲、寺人披的事例来自我解脱。君主如果不惩办他们而自以为有齐桓公、晋文公的德行,这是用仇人为臣子而对他们的阴谋不能洞察,反而给他们提供很多条件,自以为他们都是贤臣而不加戒备,那么即使丢掉了政权,不也是应该的吗?况且照寺人披所说,只要遵守君主的命令而没有二心的,就是忠于君主。君主死而复生,做臣子的无愧于心,这才叫做忠贞。现在晋惠公刚刚死去就马上侍奉晋文公,寺人披的忠贞不二又是怎么回事呢?

有一个出隐语让齐桓公猜的人说:“一个困难,两个困难,三个困难,是什么?”齐桓公不能回答,便告诉管仲。管仲回答说:“治国的第一个困难是君主亲近优人疏远文士。第二个困难是君主离开国都经常到海上去游玩。第三个困难是君主年岁大了很迟才立太子。”齐桓公说:“你说得好。”于是没有选择日期就在宗庙里举行了立太子的仪式。
有人说:管仲猜隐语,并没有猜中。文士的被任用不在乎离君主是远还是近,而俳优侏儒本来就是和君主一起娱乐的人,那么近优人远文士而治理国家,并不构成治国的困难。君主处在有权势的地位而不能运用他的权势,反而迷迷糊糊不敢离开国都,这是要用一个人的力量来控制一个国家。能用一个人的力量控制一个国家的人,很少有人能胜过他。君主的明智能够洞察远处的奸邪而发现隐蔽的危机,他的命令一定能够执行,虽然到遥远的海上游玩,国内一定不会有变乱。既然这样,那么离开国都到海上游玩而不被劫持或杀害,也不是困难的事。楚成王先立商臣为太子,后又想立公子职,商臣发动叛乱,杀了成王。公子宰是周威公的太子,公子根得到了威公的宠爱,威公死后,公子根以东州为根据地反叛,于是分成东周、西周两个小国。这都不是很晚立太子所带来的祸患。如果分给继位者的权势不分散,妃妾生的儿子地位低下,受到宠爱也无所凭借,即使做了大臣,晚立太子也是可以的。那么晚立太子,妃妾生的儿子不生变乱,又不是困难的了。事情当中称得上是困难的,一定是给予人家权力形成威势而又不让他危害自己,这可说是第一件困难的事。宠爱妃妾又不让她和王后的地位匹敌,这可说是第二件困难的事。喜欢庶出的儿子又不让他威胁太子,专听一个大臣的意见又让他不敢与君主抗衡,这可说是第三件困难的事。

叶公子高向孔子询问治国的方法,孔子说:“治国的方法在于近者喜欢远者归顺。”鲁哀公向孔子询问治国的方法,孔子说:“治国的方法在于挑选贤能的人才。”齐景公向孔子询问治国的方法,孔子说:“治国的方法在于节省财政开支。”三个人离开后,子贡问孔子说:“三个人询问先生关于治国的方法是一样的,先生回答却不相同,这是为什么呢?”孔子说:“在叶公的封地内,城市大而国都小,民众有背叛之心,所以我说‘治国的方法在于近者喜欢远者归顺’。鲁哀公有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三个执政大臣,对外阻挡四邻诸侯的士人到鲁国来,对内培植私党来愚弄他们的君主,使宗庙得不到打扫清洁,土地神谷神享受不到牺牲祭祀,一定是这三个大臣,所以说‘治国的方法在于挑选贤能的人才’。齐景公建豪华的雍门,造高大的路寝台,一个早上就把三百套马车的户口数赏赐给三个人,所以我说‘治国的方法在于节省财政开支’。”
有人说:孔子的回答,说的是亡国的话。叶地民众有背叛之心,却劝说叶公让“近者喜欢远者归顺”,这是教导民众寄希望于恩赐。以恩赐作为治国的方法,没有功劳的人受到奖赏,而有罪行的人免除刑罚,这是国家的法制所以败坏的原因。法制败坏,政治就会混乱,用混乱的政治去治理风气败坏的民众,没有见过是行得通的。况且民众有背叛之心,是君上的英明还有不能达到的地方。不让叶公继续发展他的英明,而让他使近者喜欢远者归顺,这是放弃了自己的权势所能够发挥的制约作用而和手下的一起用施行恩赐的方法来争取民众,这不是能够掌握权势的方法。尧是六王中开头的贤君,舜是他的臣子却很得人心,他每到一地百姓就跟到一地,这个地方就成了新的城邑,尧就没有天下了。人不能用法术来控制臣下,指望效仿舜而不失民心,不也是没有治国的方法吗?英明的君主能够发现小的奸邪于萌芽状态,所以民众没有背叛君主的大的阴谋;能够对细小的过错进行细致的处罚,所以民众没有大的动乱。这就叫“做困难的事要从容易的地方着手,做大事要从细小的地方开始”。现在有功劳的一定奖赏,受到奖赏的人并不感谢君主的恩德,因为这是他出力得来的;有罪过的一定处罚,受处罚的人也不抱怨君上,因为这是他的罪过造成的。民众知道受罚受赏的原因都在于自己,所以急于在自己的事业上谋取功利,而不接受君主的恩赐。“最高明的君主,民众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就是了。”这是说最高明的君主统治下的民众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哪里寄希望于君主的恩赐?最高明的君主统治下的民众对君主不讲利与害,劝说君主让“近者喜欢远者归顺”,也是可以舍弃的。
鲁哀公有臣子对外阻碍士人到鲁国来,对内培植党羽愚弄君主,而孔子劝说哀公挑选贤能的人才,这不是主张根据功劳来选贤授能,是选择君主心目中的所谓贤能的人才。假如鲁哀公知道孟孙、叔孙、季孙这三个臣子对外阻碍士人到鲁国来,对内培植党羽愚弄君主,那么这三个臣子一天也呆不下去了。鲁哀公不懂得如何挑选贤才,只选择他心目中的所谓贤才,所以这三个人才能够执掌大权。燕王哙以子之为贤能而否定孙卿,所以自己被杀而遭到羞辱;夫差认为太宰嚭聪明、伍子胥愚蠢,所以被越国灭掉了。鲁君不一定知道谁是贤才,而孔子劝说他挑选贤才,这是让哀公有吴王夫差、燕王哙的祸患发生。英明的君主不主观地提拔大臣,大臣自然会争相进取;不自以为谁是贤才,立功的人自然涌现出来。从办事的能力上鉴别臣子,用实际工作检验臣子,按工作业绩的大小考核臣子,所以所有的臣子都公正无私,不隐瞒贤人,不推荐德才不好的人。这样,君主为什么还要为挑选贤才劳神费力呢?
齐景公用百套马车的户口赏赐臣下,而孔子劝说节省财政开支,这是让齐景公没有办法了解富人的奢侈,却单独地自己节俭,是不能免除贫困的。君主用千里土地的收入供自己吃穿,那么即使是桀、纣也比不上他那样奢侈;然而齐桓公能够成为春秋五霸之首,齐国是懂得什么是奢侈、什么是节俭的地方。做国君的不能禁止臣下而只是约束自己叫做“劫”,不能整治臣下而只是检点自己的叫做“乱”,不能节制臣下而只是节制自己的叫做“贫”。英明的君主使民众没有私心,禁止那些靠诈骗吃饭的人;尽力办事把利益归于君主的人,君主一定要了解,了解了一定要赏赐;对于用肮脏手段谋私的人一定要知道,知道了一定要惩罚。这样,所以忠臣为公家尽忠,民众为家庭尽力,百官在朝廷上廉洁公正,即使比景公再奢侈几倍,也不是国家的祸患。既然这样,孔子劝说齐景公节省开支,并不是急着要办的事。
对于叶公、哀公、景公用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没有祸患,这就要“知下”,即了解下情。了解下情很清楚,就能把坏事禁止在萌芽状态;能够把坏事禁止在萌芽状态,那么奸邪之事就不可能累积;奸邪不能累积,就没有结党营私愚弄君主的事;不结党营私愚弄君主,那么公与私就能分清;公私分清了,朋党就会解散;朋党解散了,就不会有对外阻碍士人对内结党营私愚弄君主的祸患。了解下情清楚,看问题就会明白;看问题明白,赏罚就会准确;赏罚准确,国家也就不会贫困。所以说,孔子的一句回答能够让三公没有祸患,其实是叫他们了解下情。

郑国子产早上出行,经过东匠闾,听到一个妇女的哭声,他按住驾车人的手示意停车倾听。一会儿,子产派遣手下人捕捉这名妇女审问,结果她就是亲手绞死丈夫的女人。另一天,子产的驾车人问子产:“您怎么知道这个女人是凶手?”子产说:“她的哭声恐惧。所有人对于他们亲爱的人,刚病时会忧虑,快死时会恐惧,死以后会悲哀。现在这个妇女是哭已死的亲人,不悲哀却恐惧,所以知道她有奸情。”
有人说:子产的治国,岂不是太多事了吗?奸邪一定要等到亲耳听到和亲眼看到才能知道,那么郑国获得的奸情就很少了。不使用主管狱讼的官吏,不采用多方面考察验证的政治措施,不明确法度,只是依赖竭尽聪明劳心费神来获知奸情,不也是缺少治国的办法吗?况且事物众多而智力有限,有限不能胜过众多,智力难于普遍了解事物,所以应该利用事物来治理事物。臣下多而君主少,少数敌不过多数,也就是说君主难于普遍地了解群臣,所以要依靠人来了解人。这样君主不需事必躬亲而国家大事得到处理,不需劳心费神而奸邪隐情得以了解。所以宋人的话说:“任何一只麻雀飞过羿的身旁,羿一定把它射下,这是羿的欺骗。把天下作为捕获麻雀的罗网,麻雀就会一只也逃不掉。”了解奸邪也有大的罗网,能够不放过任何一种奸邪。不整顿法制,而用自己的主观判断作为察奸的手段,这是子产的欺骗。老子说:“靠聪明来治理国家,这是国家的祸害。”这话指的就是子产这样的人。

秦昭王向他身边的人问道:“现在的韩国与魏国和它们建国初期比较,哪个时候更强大?”身边的人回答说:“现在的韩魏赶不上建国初期。”秦昭王又问:“现在的如耳、魏齐与从前的孟尝君、芒卯相比怎么样?”身边的人回答:“赶不上。”秦昭王说:“孟尝、芒卯统率强大的韩、魏联军尚且不能把我怎么样呢。”身边的人回答:“完全是这样。”乐师中期放下琴回答说:“您对天下的推测错了。晋国六卿主政的时候,智襄子最强,他灭掉了范昭子、荀文子,又统率韩简子、魏襄子的军队去讨伐赵襄子,用晋水去灌赵城,城墙只剩下三板的高度没有被淹。智襄子的儿子智伯瑶出兵,魏襄子的儿子魏宣子驾车,韩简子的儿子韩康子在旁边保护。智伯瑶说:‘开始我不知道水还可以灭亡一个国家,我现在才知道了。汾水可以灌安邑城,绛水可以灌平阳城。’听了智伯瑶的话,魏宣子用胳膊肘暗击韩康子,韩康子用脚踩魏宣子的脚,胳膊肘击打和脚踩脚发生在车上,而智氏的领地就被瓜分在晋阳城下了。现在您虽然强大,还没有强到有智氏的力量;韩、魏虽然弱小,还没有弱小到他们当时在晋阳城下的程度。这正是天下用胳膊肘和脚进行阴谋勾结的时候,希望大王不要轻视。”
有人说:秦昭王的问话有失误,他身边的人和琴师中期的回答也有错误。大凡英明的君主治理国家,是依靠他们的权势。权势不可受侵害,那么即使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何况是孟尝、芒卯、韩国、魏国,能够把我怎么样呢?君主的权势可以受到侵害,那么像无能的如耳、魏齐及韩国、魏国也能够成为祸患。既然如此,那么受不受侵害,就在自己把握而已,哪里还用问旁人呢?依靠自己的把握不受侵害,那又何必去管谁强谁弱呢?如果过错在于不能把握好自己,而询问敌人会把我怎么样,那他不受到侵害也只是侥幸而已。申不害说:“丢掉法术而要求别人忠信,那就糊涂了。”这说的就是秦昭王一类的人。智伯瑶狂妄没有节制,统率韩康子、魏宣子却图谋用水来灌灭他们的封邑,这是智伯瑶国家灭亡性命不保,死后头盖骨被人做成酒杯的原因。现在秦昭王却问起目前的韩、魏与开国之初的韩、魏哪个强大,难道是害怕有智氏引晋水攻赵氏而遭到身死国灭那样的祸患吗?虽然有身边的人,却不是韩康子和魏宣子,哪里会有胳膊肘暗击和脚踩脚的阴谋之事呢?而琴师中期说“不要轻视”,这是不切实际的话。况且中期的职守是琴瑟。弦调得不准,曲调演奏不清,这是中期的责任,是中期所用来侍奉秦昭王的。中期很好地承担他的责任,不能使秦昭王满足,反而去做他不懂的事,岂不是荒唐吗?秦昭王身边的人回答说:“现在的韩、魏赶不上建国之初”和“现在的大臣不如从前的大臣”是可以的,而说“完全是这样”就是阿谀奉承了。申不害说:“办事情不要超越自己的职责,职责外的事情虽然知道也不要去说。”现在中期并不知道却还要去说。所以说,秦昭王的问话有失误,他身边的人和中期的回答也都有错误。

管仲说:“看到合法的事,喜欢它要给予奖赏;看到不合法的事,厌恶它要给予处罚。君主察见到的事,赏罚都兑了现,虽有察见不到的事,还有谁敢做违法的事呢?看到合法的事,喜欢它不给予奖赏;看到不合法的事,厌恶它不给予处罚。君主亲自察见的事,赏罚都不能兑现,而要查出君主看不到的违法行为,那是不可能的。”
有人说:在大庭广众严肃的场合,大家都能表现出肃敬的态度;而独自呆在私室里,即使是曾参、史鱼这样的贤人也会随意放纵。观察人们在严肃场合的表现,并不是他的行为的真实情况。况且在君主面前,臣下总是要掩饰自己的。只根据自己看到的确定喜欢不喜欢,臣下要掩饰自己的奸邪言行来愚弄君主也就是必然的了。君主的明察不能洞悉远离君主身边的坏人和发现隐蔽着的坏事,而根据观察经过粉饰的行为去对待臣下,确定赏罚,不也是一种弊病吗?

管仲说:“在室内讲话,满室都能听到;在堂上讲话,满堂都能听到:这就叫做天下的王。”
有人说:管仲所说的在室内讲话满室能听到、在堂上讲话满堂能听到,不仅是说平时游戏饮食的家常话,一定是说君主的大事。君主的大事,不是法就是术。法是编写成文,设置在官府,而颁布于百姓的。术是藏在君主胸中,用来汇合验证各方面事情而暗中驾驭群臣的。所以法越公开越好,而术就不要显露出来。所以英明的君主谈论法,整个国内包括卑贱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不仅仅是满堂的人知道;而使用术,就连君主宠爱亲近的亲信都没人能知道,不能让满室的人知道。然而管仲还说“在室内讲话满室人知道,在堂上讲话满堂人知道”,这不属于法术的言论。
心得
尊重只报告好消息的人,而轻视报告坏消息说真话的人,是亡国之君。
了解下情清楚,看问题就会明白;看问题明白,赏罚就会准确;赏罚准确,国家也就不会贫困。
韩非子不懂管仲。
子产的故事有些像是侦探探案,从细节发现线索。而治国要以“形体不劳而事治,智虑不用而奸得”。

难四
(一)查字、正音
悛[quān]容——悔改的神色。
鼋[yuán]——大鳖。
(二)翻译

卫国的孙文子到鲁国进行国事访问,鲁襄公登上东边的第一级台阶,他也登上西边的第一级台阶。叔孙穆子快步赶上对孙文子说:“各国诸侯聚会,敝国君主从来没有列在卫国君主的后面。现在您不在敝国君主后一步登上台阶,敝国君主不知道有什么过错。请您稍慢一点。”孙文子无言以对,也没有歉疚悔过的神色。叔孙穆子在结束会见后告诉别人说:“孙文子一定会败亡。忘记了自己是臣子的身份而不走在君主的后面,有了过错而没有悔过的表示,这是败亡的根源。”
有人说:天子失去了准则,诸侯就会讨伐他,所以有商汤灭夏、周武王灭商的事。诸侯失去了准则,大夫就会讨伐他,所以有齐国田氏取代吕氏掌权和赵、魏、韩三家分晋的事。如果臣子讨伐君主的必然灭亡,那么商汤、周武王就不能称王于天下,赵、魏、韩和田齐也不能立国了。孙文子已经在卫国有了君主的权势,而后不以使臣的身份对待鲁君,臣子事实上成了君主。卫国君主失去准则,所以臣子取得了君主的权势。不说国家亡于失去准则的君主,而说国家亡于取得了权势的臣子,这是很糊涂的。鲁国不能够处罚卫国的大夫,而卫国君主的明察也不能了解孙文子是一个不悔过的大臣。孙文子虽然有“不臣”和“不悛”这两种表现,怎么可能败亡?他正是忘记了自己的过失,所以才得到君主的权势的。
有人说:臣子和君主的设立,是等级名分制度规定的。臣子之所以能够夺取君主的位置,是他比君主更能得民心。所以违反名分而取得君位的,是众人帮他夺取的;背离名分而取得君位的,是民众给予的。因为这样,所以夏桀贪求岷山的女子,纣王取出比干的心脏,而天下人与他们离心;商汤改换名字,武王遭受责骂,而海内民众都臣服他们;赵宣子逃到山里避难,田成子装扮成奴仆逃出齐国,而齐国和晋国的人后来都跟从了他们。那么,商汤、周武王之所以天下称王,田齐、三晋中的赵之所以立国,原因并不在他们原来的君主身上,而是他们得到民众拥护而后才当上君主的。现在还没有得到民众的拥护,就像君主那样去做,是违背义和德的。违背义,是事情失败的原因;违背德,是怨恨聚集的原因。连败亡都不了解,那是为什么呢?

鲁国的阳虎打算攻打季孙、叔孙、孟孙三家,失败后逃到齐国,齐景公待他很客气。鲍文子规劝齐景公说:“不能这样。阳虎得宠于季孙而想攻打季孙,是为了贪图季孙的财富。现在您比季孙还富,而齐国又比鲁国大,这是阳虎尽力欺诈的原因。”齐景公于是将阳虎囚禁起来。
有人说:有千金财富的家庭,儿子们不和睦友爱,是因为他们追求利益的心情太过迫切。齐桓公,在五霸中居于首位,为争夺国君的位置杀了他的哥哥,因为国君的利益太大了。臣子和君主之间,不是兄弟之间的亲情。劫杀的结果,能统治大国而享有大利,那么群臣有哪一个不是阳虎呢?事情因隐蔽巧妙而成功,因疏忽笨拙而失败。群臣还没有作乱,是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条件。群臣都有阳虎的叛乱之心,而君主却不知晓,这是隐蔽而巧妙的。阳虎贪婪,天下人都知道,他用贪欲攻击季孙氏,这是疏忽而笨拙的。不让齐景公去处罚齐国的狡猾的臣子,而让他去处罚笨拙的阳虎,这是鲍文子把意见说反了。臣子的忠诚或奸诈,决定于君主的所作所为。君主英明而严厉,群臣就会忠顺;君主懦弱而昏庸,群臣就会欺诈。能够知道隐微的阴谋叫做明,不赦免奸诈的罪行叫做严。不知道齐国隐蔽的奸臣而去处罚已造成鲁国混乱的阳虎,不是很荒谬吗?
有人说:仁厚的人和贪婪的人心地不同。所以有公子目夷不接受宋太子兹父让给他的宋国君之位,而楚国太子商臣杀死了准备把君位传给商臣弟弟的他们的父亲;郑公子去疾要把君位让给他的弟弟,而鲁桓公却杀了他的哥哥鲁隐公,自己做了国君。五霸都是施行兼并的,而用齐桓公的标准来衡量人,那就没有忠贞廉洁的人了。况且君主英明而严厉,群臣就会忠诚。阳虎在鲁国制造动乱,失败了就逃跑,逃到齐国而不受处罚,是让他在齐国接着作乱。君主英明就给以处罚,是知道阳虎可以助长齐国的动乱,这是发现隐蔽的苗头。常言道:“诸侯要和别的国家亲善友好。”君主严厉,那么阳虎的罪行就不能放过,没有赦免其罪行的理由,那么处罚阳虎,就是要使群臣忠诚于君主。不知道齐国的狡猾的臣子而废除对公开作乱者的处罚,追究还没有发生的过错而不处罚明摆着的罪行,这是很荒谬的。现在如果处罚在鲁国作乱的罪犯阳虎用来威慑群臣中有奸邪之心的人,而又可以博得鲁国季孙、孟孙、叔孙氏的亲善,鲍文子的意见,为什么说是错的呢?

郑庄公打算用高渠弥为卿,郑昭公厌恶高渠弥,反复谏阻但庄公不听。等到郑昭公即位,高渠弥害怕郑昭公要杀害自己,在辛卯这一天,高渠弥杀死昭公而立公子亶为国君。君子说:“郑昭公知道自己所厌恶的人。”公子圉说:“高渠弥应该被杀吧,报复人家对他的厌恶太过分了。”
有人说:公子圉的话,不是说反了吗?郑昭公之所以遇难,是因为他惩罚所厌恶的人太晚了。既然这样,高渠弥比郑昭公死得晚,正由于他对郑昭公进行了过份的报复。英明的君主不把愤怒挂在脸上而不采取行动,如果只是发怒而不采取行动,那么有罪的臣子就会轻率地行使计谋,君主就危险了。所以在灵台宴饮,卫出公发怒而不处罚褚师,褚师作乱赶走了卫出公;子公用手指尝大鳖的汤汁,郑灵公发怒而不处罚子公,子公后来杀了郑灵公。君子所提出的郑昭公“知所恶”,并非说得过份了,他是说,郑昭公既然对高渠弥了解得那样清楚,而又不把他杀掉,以致自己被杀了。所以君子说郑昭公“知所恶”,是说明他不懂得权衡利害得失。君主不但不能充分地看到祸乱,有时又不能及时地作出决断加以制裁,现在昭公表露了对高渠弥的厌恶,察明了他的罪过又不予以惩罚,使高渠弥含恨怕死而施行侥幸得逞的阴谋,所以昭公不免于被杀,这是昭公对待自己厌恶的人报复得不过份造成的。
有人说:报复厌恶的人最厉害的,是用大的杀戮报复小的罪过。用大的杀戮报复小的罪过,是最严酷的刑狱。刑狱的危害,本来并不在于已经被处罚了的人,而是在于诛戮不当引起更多人的仇恨。所以晋厉公杀掉郤氏三卿而引起栾书、中行偃二卿作乱,郑子都杀死伯咺而食鼎起祸,吴王夫差杀害伍子胥而使越王勾践成就霸业。那么卫灵公被驱逐、郑灵公被杀,并不是因为卫出公没有把褚师杀掉和郑灵公没有对子公进行处罚,而是因为君主本不该发怒而有了发怒的表现,对不该杀戮的人有了杀戮的想法。君主发怒符合臣下的罪过,杀了这样的臣下不违背人心,即使表现出愤怒而不进行处罚又有什么害处呢?君主未立之前臣子有了罪,即位之后,臣子害怕旧罪重提而把君主杀掉,这就是齐胡公被灭掉的原因。君主对臣子这样做,尚且会留下后患,何况作为臣子而对君主这样做呢?杀戮既然不对,而且还想全部杀掉,这是把天下人当做自己的敌人了。那么公子圉说高渠弥该杀,不也是可以的吗?

卫灵公的时候,弥子瑕很受宠爱,独揽卫国大权。有个侏儒见灵公说:“我的梦应验了。”灵公问:“什么梦?”侏儒回答:“我梦见了灶,预示将要见到您。”灵公生气地说:“我听说过见到君主的人总是先梦见太阳,为什么你要见到我而先梦见灶呢?”侏儒说:“太阳普照天下,一个物体是不能挡住它的光芒的。君主惠及一个国家,一个人是不能蒙蔽他的。所以要见君主就先梦见太阳。灶就不一样了,一个人烤火,后面的人就无法看见火了。是不是有一个人像在灶前烤火那样蒙蔽了您呢?如果是这样,那么臣虽然梦见灶,不也是可以的吗?”灵公说:“你说得好。”于是便辞退了雍鉏、弥子瑕,而起用司空狗。
有人说:侏儒善于假借梦来阐明君主治国的道理,然而灵公并不明白侏儒所说的话。辞退雍鉏、弥子瑕,而起用司空狗,这是去掉自己所喜爱的人而用自己认为贤能的人。郑子都以为庆建贤能而受到蒙蔽,燕王哙以为子之贤能而受到蒙蔽。去掉自己喜爱的人而用自己认为贤能的人,未免会让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烤火。德行不好的人蒙蔽君主,还不足以危害君主的明察;如果君主不加以了解而使所谓的贤能的人蒙蔽自己,就一定危险了。
有人说:楚国的屈到喜欢吃菱角,周文王喜欢吃菖蒲做的腌菜,这都不是正道的美味,而他们两个贤人喜爱它,人们喜欢的味道不一定是美味。晋灵公喜欢参无恤,燕王哙认为子之是贤人,他们都不是正派的人,而这两个君主都尊重他们,君主认为贤能的人不一定是贤人。不是贤人而作为贤人来使用,和由于宠爱来使用是一样的。君主认为是贤人又确实是贤人而提拔他,和君主使用自己所喜爱的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楚庄王提拔了孙叔敖而称霸,商纣王任用了费仲而灭亡,这些都是用了自己所认为的贤人而事情的结果却相反的例子。燕王哙虽然提拔了他认为贤能的人,而与使用他所喜欢的人是一样的,卫灵公难道是这样的吗?这是侏儒所认识不到的。君主被蒙蔽而不知道受了蒙蔽,听到侏儒的话以后知道受了蒙蔽,因此辞退蒙蔽他的臣子,这就是对蒙蔽他的臣子有了了解。说什么“不加以了解而使贤能的人蒙蔽自己一定很危险”,而现在了解到这是真正的贤人,这样即使他蒙蔽君主,也一定不会有危险了。
(三)心得
国家有了不臣不悛的大臣怎能不败亡?这样的君不君,臣不臣的就是败亡的根源。而人心所向的人,君主必定昏庸残暴失去民心,和不守臣子礼仪不能相提并论。
坚决杀戮乱臣,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
君主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喜怒。
如何识人用人。

五、难势 (一)查字、正音
駬[ěr]——即騄駬,古代名马。
隐栝[kuò]——矫正曲木的工具。

(二)翻译
慎到说:飞龙、腾蛇在云雾中飞行,云消雾散,它们就同蚯蚓、蚂蚁一样了,这是因为它们失去了飞行的凭借。贤人之所以屈服于不肖的人,是因为贤人权利小地位低;不肖的人能被贤人制服,是由于贤人权力大地位高。假如尧是一个普通的人,他连三个人也治理不了;而桀做了天子,能搞乱天下:我由此知道权势和地位是足以依靠的,而贤能和智慧是不值得羡慕的。一张不强劲的弩能把箭射得很高,那是风力推动的缘故;自己的品德不好,而命令却能推行,那是得力于众人帮助的缘故。如果尧以普通人身份在奴隶中施教,民众就不会听他的;而当他南面称王时,就能有令则行,有禁则止。由此看来,贤能和才智不足以让众人服从,而权势地位却足以使贤人屈服。
有人反驳慎到说:飞龙、腾蛇在云雾中飞行,我不认为龙蛇的飞行是不依托云雾这种势的。虽然如此,如果放弃贤能而专门依靠势,难道能足以治理国家吗?这是我没有见到的。有那种云雾之势而能依托它飞行的,这是龙蛇的资质好的缘故;现在云气浩盛而蚯蚓不能乘云,雾气浓烈而蚂蚁不能游雾,这种有盛云浓雾却不能依托它们飞行,是蚯蚓、蚂蚁的资质薄劣的缘故。现在夏桀、商纣南面称王统治天下,把天子的权威当作云雾,而天下还是免不了大乱,这是因为夏桀、商纣的资质薄劣的缘故。
况且这个人以为用尧的势可以治理天下,尧的势与桀的势有什么差别呢,这是扰乱天下的说法。所谓势,并不是一定能够让贤能的人利用,而不肖的人不能利用。贤能的人利用势天下就能治,不肖的人利用势天下就会乱。从人的本性来说,贤能的人少而不肖的人多,而用威势的好处来帮助扰乱天下的不肖之人,那么这是用势来扰乱天下的多,而用势来治理天下的少了。势这个东西,是便于统治却有利于祸乱的。所以《周书》说:“不要给老虎添上翅膀,它将飞入城市,逢人便吃。”如果让不肖的人凭借权势,就是给老虎添上翅膀。夏桀、商纣筑高台掘深池耗尽了民力,用炮烙的酷刑伤害民众的生命,桀、纣能够这样放肆地干坏事,是因为有天子的威势作为他们的翅膀。假使桀、纣只是普通的人,不等他们干一件坏事就被处死了。势是滋生虎狼之心、成就暴乱之事的东西,这个东西是天下的大祸害。势对于治和乱,本来没有什么固定的关系,而那种专讲势可以治天下的人,他的智力所达到的程度是多么浅薄啊。
如果有良好的马匹和坚固的车辆,让奴仆来驾驶就会被人笑话,让王良驾驶就会日行千里。车马没有不同,有的人驾驶可以到达千里,有的人驾驶遭人嘲笑,灵巧和笨拙相差太远了。现在把国君的位置当作车,把权势当作马,把发号施令当作马缰绳,把刑罚当作马鞭子,让尧、舜来驾驶就会天下大治,让桀、纣驾驶就会天下大乱,那么贤君和暴君相差就太远了。想赶上快速奔驰的车马到达远方,不晓得任用王良;想增进利益免除祸害,不晓得任用贤能的人:这是不知道类比带来的危害。那个尧、舜也是治理百姓的王良啊。
又有人反驳这个反驳的人说:慎到认为完全可以依靠势来处理官职范围内的事;而您说“一定要等待贤人出现才能治理好天下”,这是不对的。势的名称虽然只有一个,但它有无数不同的含义。势如果一定出于自然,那就不必讨论势了。我所要说的势,是人为设立的。尧、舜降生于世而处在君主的位置,即使有十个桀、纣也不能扰乱天下,那是由于势治的缘故;桀、纣也降生于世而处在君主的位置,即使有十个尧、舜也不能治理天下,那是由于势乱的缘故。所以说:“势治了的就不可能再乱,势乱了的就不可能再治。”这是自然之势,不是人为设立的势。像我说的势,只是说人所设立的势罢了,贤人能做什么事呢?凭什么知道是这样呢?有人告诉我说:“有一个卖矛和盾的人,称赞他的盾十分坚固,‘什么东西都刺不穿它’,过了一会儿又称赞它的矛说:‘我的矛十分锋利,没有什么东西刺不穿。’有人责难他说:‘用你的矛去刺你的盾,结果怎么样呢?’这个人不能回答了。”因为不能被刺穿的盾和什么都能刺穿的矛,按照判断是不能同时成立的。按照贤治的原则,贤人是不受约束的;而按照势治的原则,无论什么人都要受约束,“不要约束”的贤治和“什么都要约束”的势治,就构成了矛盾的说法。这样贤治与势治不能相容也就明明白白了。
况且像尧、舜、桀、纣这样的人一千年出现一个,就算是一个接一个降生了。而世上治理国家的君主不断出现的是中才,我所要讲的势,就是针对这些中才。中才的君主,与上比较不及尧、舜,与下比较也不会做桀、纣。这样的君主守住法度、据有势位就能治理国家,背弃法度、抛弃势位就会扰乱国家。现在废弃势位、背离法度而等待尧、舜,尧、舜来了国家才能治理,这是千世乱而一时治。如果守住法度、握有势位而等待桀、纣,桀、纣来了国家才出现混乱,这是千世治而一时乱。况且治千世而乱一时,与治一时而乱千世,就好比骑着好马分道而驰,二者相距会越来越远。如果放弃了矫正曲木的工具,丢掉了测量长短的尺度,让奚仲来造车,连一个轮子也做不成。没有庆功赏赐的鼓励,放弃势位和法度,即使尧、舜挨家挨户劝说,逢人就宣传辨析,连三家也治理不好。势足以利用来治理国家是明明白白的,却说“一定要等待贤人来治理国家”,这也是不对的。
况且要一百天不吃饭的人等待吃一餐美食,这个饥饿的人是活不了的;现在要等待尧、舜这样的贤君来治理当今世上的民众,这好比要人们等待美食来解救饥饿的说法。反驳慎到的人说“好的马匹和坚固的车,奴仆驾驶就会被人笑话,王良驾驶就可以日行千里”,我认为不是这样。等待越地会在海中游泳的人来救中原落水的人,越地的人虽然会游泳,而中原落水的人已经不行了。等待古代的王良来驾驭今天的马匹,也像等待越地的人来救中原落水的人一样,行不通也是明明白白的。好的马和坚固的车,五十里有一个驿站,让一个中等水平的人来驾驶,用较快的速度驰向远方,是可以达到的,就是一千里也能在一定时间到达,何必要等待古代的王良呢?况且驾车,不是让王良来驾,就一定让奴仆来败坏它;治国,不是让尧、舜来治,就一定让桀、纣来扰乱它。这种味道不是糖蜜一样甘甜,就一定是苦莱、亭历一样苦涩。这都是在制造说辞,背离常理,趋于极端的议论,怎么可以用来责难那些有道理的言论呢?您的贤治的议论赶不上势治的理论啊。
(三)心得
贤治就和仁义治国的理论是一致的,都不能保证政权稳定。“抱法处势”才能使国家长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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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16 11:50:2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一、问辩

(一)查字、正音
彀[gòu]——拉满了的弓弩。
逄[páng]

(二)翻译
有人问道:“辩说是怎么产生的呢?”
韩非回答说:“产生于君主的不明智。”
问话的人说:“君主不明智就产生辩说,为什么呢?”
韩非回答说:“在明君的国家里,命令是最尊贵的言辞,而法律是处理政事的最高准则。除命令外,没有第二种尊贵的言辞;除法律外,没有第二种行事的准则;所以言论和行动不合乎法令的必须禁止。如果言论没有法令作依据,但可以对付诡诈、适应事变、谋得利益、推断事理的,君主必须采纳这种言论并进而责求它的效果。言论和实效相符,就给重赏;言论和实效不符,就给重罚。因此愚笨的人畏罪而不敢说话,聪明的人没有什么可争论的。这就是没有辩说存在的原因。乱世就不是这样了。君主有命令,而平民可以用学术主张加以反对;官府有法律,而平民可以用私人行为加以违反。君主反而放弃法令而尊崇学者的智慧和行为,这就是世上有那么多人从事学术活动的原因。言行要以功用作为它的目的。磨快猎箭,用来无目的地乱射,箭头不曾不射中细小的东西,但是不能称为善于射箭的人,因为没有固定的靶子。设立直径五寸的箭靶,拉开十步的距离,不是羿和逢蒙不能一定射中,是因为有固定的靶子。所以有固定的靶子,羿和逢蒙射中五寸的靶子就算是技艺高的;没有固定的靶子,胡乱发射而射中微小的东西,仍然算是技艺差的。现在听取言论,观察行为,不把功用作为它的目的,言论虽然很明察、行为虽然很刚直,不过是些胡发乱射的言论。因此在乱世里,听取言论时把隐微难辨作为明察,把博学多文作为雄辩;观察行为时把远离社会作为贤能,把违抗君主作为刚直。做君主的喜欢这种明察,雄辩的言论,尊重这种贤能、刚直的行为,所以那些制订法术的人,虽然确定了行为的标准,分清了争辩的是非,但没有人加以肯定。因此儒生、游侠多了,耕战的人就少了;‘坚白’‘无厚’的诡辩风行起来,宪章法令就会遭到破坏而消亡。所以说君主不明察,辩说就产生了。”

(三)心得

令者,言最贵者也;法者,事最适者也。“功用”是衡量言行的标准。

二、问田

(一)查字、正音
亶[dǎn]——实在,诚然,信然。
觚[gū]——古代一种盛酒器具。
(二)翻译
徐渠问田鸠说:“我听说智士不用历任低级职务就能被君主赏识,圣人不用显示出成绩就能被君主接纳。现在的陽城义渠是个英明的将领,可他曾被安排做个小官;公孙亶回是个杰出的相国,也安排做过地方官,为什么呢?”田鸣说:“这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君主掌握了法和术。况且,难道您没听说楚国用宋觚为将而败坏了政事,魏国用冯离为相而断送了国家?两国的君主为花言巧语所驱使,被诡辩利说所迷惑,没通过低级职务的考验,不具备基层工作的经历,结果有败坏政事和断送国家的祸患。由此看来,那种不经低级职务和基层工作考验的办法,哪里该是明君采取的措施啊!”
堂谿公对韩非说:“我听说遵循古礼、讲究谦让,是保全自己的方法;修养品行、隐藏才智,是达到顺心如意的途径。现在您立法术,设规章,我私下认为会给您生命带来危险。用什么加以验证呢?听说您曾讲道:‘楚国不用吴起的主张,而国力削弱,社会混乱;秦国实行商鞅的主张而国家富足,力量强大。吴起、商鞅的主张已被证明是正确的,可是吴起被肢解,商鞅被车裂,是因为没碰上好世道和遇到好君主而产生的祸患。’遭遇如何是不能肯定的,祸患是不能排除的。放弃保全自己和顺心如意的道路而不顾一切地去干冒险的事,替您设想,我认为这是不可取的。”韩非说:“我明白您的话了。整治天下的权柄,统一民众的法度,是很不容易施行的。但之所以要废除先王的礼治,而实行我的法治主张,是由于我抱定了这样的主张,即立法术、设规章,是有利于广大民众的做法。我之所以不怕昏君乱主带来的祸患,而坚持考虑用法度来统一民众的利益,是因为这是仁爱明智的行为。害怕昏君乱主带来的祸患,逃避死亡的危险、只知道明哲保身而看不见民众的利益,那是贪生而卑鄙的行为。我不愿选择贪生而卑鄙的做法,不敢毁坏仁爱明智的行为。您有爱护我的心意,但实际上却又大大伤害了我。”
(三)心得
选拔官吏要有低层职务和基层工作的锻炼和考验。这样才不至于发生外行管内行的低级错误。
堂谿公看似为韩非着想,不过是明哲保身之法。韩非在推行法术之初就已经做好了牺牲准备。“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三、定法
(一)查字、正音
谲[jué]——欺诈;狡诈。
穰[ráng]侯——魏冉
雎[jū]
(二)翻译
有人问:“申不害、商鞅,这两家的学说哪一家对治理国家更急需?”
回答说:“这是不能比较的。人不吃饭,十天就会饿死;在极寒冷天气下,不穿衣服也会冻死。若问衣和食哪一种对人更急需,则是缺一不可的,都是维持生命所必需的条件。现在申不害提倡运用术而商鞅主张实行法。所谓术,就是依据才能授予官职,按照名位责求实际功效,掌握生杀大权,考核群臣的能力。这是君主应该掌握的。所谓法,就是由官府明文公布,赏罚制度深入民心,对于谨慎守法的人给予奖赏,而对于触犯法令的人进行惩罚。这是臣下应该遵循的。君主没有术,就会在上面受蒙蔽;臣下没有法,就会在下面闹乱子;所以术和法缺一不可,都是称王天下必须具备的东西。”
有人问:“只用术而不用法,或只用法而不用术,这样都不行,情形究竟如何呢?”
回答说:“申不害是韩昭侯的辅佐大臣,韩国是从晋国分出来的二个国家。晋国的 旧法没有废除,而韩国的新法又已公布;晋君 的旧法令没有收回,而韩君的新法令又已下达。申不害不专一地推行新法,不统一韩国的法令,奸邪的事就增多了。所以奸人认为旧法令对自 已有利,就依照旧法令行事;认为新法令对自己有利,就依照新法令行事;他们从旧法和新法的矛盾、前后政令的对立中取利,那么申不害即使频繁地让韩昭侯运用术,奸臣仍然有办进行诡辩。所以,申不害凭借兵力雄厚的强韩,经过十七年的努力还没有成就霸业,就是因为君主虽然在上面用术,但没有在官吏中经常整顿法令,结果带来了害处。商鞅治理秦国,设立告奸和连坐的制度来考察犯罪的实情,使什伍之家同受罪责,该厚赏就一定厚赏,该重罚就一定重罚。因此秦国人民努力耕作,劳累了也不休息、追击敌人,再危险也不退却,结果使秦国国富民强,但是没用术来识别奸臣,那不过是用秦国的富强帮助群臣罢了。等到秦孝公、商鞅死后,秦惠王继位,秦国的变法措施没有废除,而张仪把秦国的力量牺牲在逼迫韩、魏的事件上。惠王死后,秦武王继位,甘茂把秦国的力量牺牲在与周打仗上。武王死,秦昭襄王继位,穰侯越过韩、魏两国向东攻打齐国,经过五年,秦国没有增加一尺土地,而穰侯却增加了陶邑的封地。应侯范雎攻打韩国达八年之久,给他自己增加了汝南的封地。打那时以后,许多在秦国执政的人,都是应侯、穰侯一类的人物。所以打了胜仗,大臣就尊贵起来;扩大地盘,就建立了私人的封地。这是君主不能用术去了解奸邪的缘故。商鞅纵然频繁地整顿法令,臣下反而利用了他变法的成果。所以凭借强秦雄厚的实力,几十年还没有成就帝王霸业,就是因为官府虽然不断地整顿法令,但君主在上面不能用术,结果带来了害处。”
有人问:“君主使用申不害的术,而官府实行商鞅的法,这样可以吗?”
回答说:“申不害的术不够完善,商鞅的法也不够完善。申不害说:‘办事不超越自己的职权范围,越权的事即使知道了也不说。’办事不超越职权范围,可以说是守职;知道了不说,这是不告发罪过。君主用全国人的眼睛去看,所以没有比他看得更清楚的;用全国人的耳朵去听,所以没有比他听得更清楚的。假如知道了都不报告,那么君主还靠什么来做自己的耳目呢?商鞅的法令规定:‘杀死一个敌人小头目,升爵一级,想做官的给年俸五十石的官;杀死两个敌人小头目的,升爵两级,想做官的给年俸一百石的官。’官职和爵位的提升跟杀敌立功的多少是相当的。如果有法令规定:‘让杀敌立功的人去做医生或工匠。’那么他房屋也盖不成,病也治不好。工匠是有精巧手艺的,医生是会配制药物的,如果用杀敌立功的人来干这些事,那就与他们的才能不相适应。现在做官的人,要有智慧和才能;而杀敌立功的人,靠的是勇气和力量。如果让靠勇气和力量的人去担任需要智慧和才能的官职,那就等于让杀敌立功的人去当医生、工匠一样。所以说:申不害的术和商鞅的法,都还没有达到很完善的地步。”
(三)心得
术者,因任而授官 循名而责实,操杀生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人主之所执。
法者,宪令著于官府 ,刑罚必于民心,赏存乎慎法,而罚加乎奸令者也。臣之所师。
法和术是治理国家的两条腿,不可偏废。


四、说疑
(一)查字、正音
讙[huān]兜
鬴[fǔ]——水名,即复鬴,古代九河之一,位于今河北境内。
緤紲[xiè xiè]——绳索。
邵公奭[shì]
堙[yān]——修治。
嬖[bì]——受宠爱的人。
(二)翻译
治理国家最重要的事情,不仅仅指的赏罚得当。赏无功的人,罚无罪的人,不能称作明察。赏有功的人,罚有罪的人,且全无遗漏,作用仅仅局限在个别人身上,并不能起鼓励立功和禁止犯罪的作用。因此,禁止奸邪的办法,首要的是禁止奸邪的思想,其次是禁止奸邪的言论,再次是禁止奸邪的行为。现在世上的人都说“给君主带来尊崇,国家带来安定的,必然要靠仁义智能”,却不知道导致君主卑下、国家危乱的,必定因为仁义智能。所以掌握法术的君主,据弃仁义,废除智能,用法来使人服从。因此声誉远播而名震四海,百姓太平而国家安定,在于君主懂得使用民众的方法。一般而论,术是君主应该掌握的,法是官吏应该遵循的。既然这样,那么派遣侍从官员每天把法治的道理传达到宫门之外,直到境内的民众每天都看到法令,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从前有扈氏有个臣子叫失度, 兜氏有个臣子叫孤男,三苗有个臣子叫成驹,夏桀有个臣子侯侈,商封有个臣子叫崇侯虎,晋国有个臣子叫优施,这六个人都是导致国家灭亡的臣子。他们把是说成非,把非说成是,内心陰险毒辣,外表小心谨慎,用以表明自己善良;称颂远古,使好事变坏;善于控制君主,收集君主隐微的意向,以投合君主的爱好来扰乱君主:这些都是郎中官和左右侍从一类的人。以往的君主,有的得到大臣后身安国存,有的得到大臣后身危国亡。得到大臣这一点是相同的,但利弊相差极大,所以君主对于左右近臣不能不加倍小心。做君主的确实能明察臣子说的话,那么区别贤与不贤的人就像区别黑白一样清楚了。
至于许由、续牙、晋伯陽、秦颠颉、卫侨如、狐不稽、重明、董不识、卞随、务光、伯夷、叔齐,这十二个人,都是见利不动心,临危不惧的。有的给他天下都不接受,一旦遇到劳苦和屈辱,就不愿要官府的俸禄。见利不动心的人,即使君主厚赏,也不能勉励他;临危不惧的人,即使君主重罚,也不能镇服他:这叫做不服从命令的人。这十二个人,有的隐居而死在山洞里,有的枯槁而死在荒野上,有的在深山里饿死,有的投水自尽。有了这样的人,古代的圣王都不能让他们做臣,当今之世,又用他们派何用场?
至于夏桀时的关龙逢,商纣时的比干、随国的季梁、陈国的泄治、楚国的申胥、吴国的伍子胥,这六个人,都凭激烈争辩或强行劝谏来压服君主。如果君主采用他们的主张处理政事,就会出现如同师徒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君主对他们如果有一句话语不听从,一件事情不照办,他们就用强硬的措施来侮辱君主;豁出命来等待处理,即使家破人亡,腰斩两段,手脚异处,做来也不畏惧。像这样的臣子,古代的圣王都不能容忍,当今之世,又怎么用他们呢?
至于齐国的田常、宋国的子罕、鲁国的季孙如意、晋国的孙侨如、卫国的子南劲、郑国的太宰欣,楚国的白公胜、周国的单荼、燕国的子之,这九个人作为臣子,他们的行事,都是结党营私来侍奉君主,不走正道而大搞谋私的勾当,对上威逼君主,对下破坏国家安定,勾结外国势力来扰乱国内政事,拉拢下属来对付君主,做来毫无顾忌,像这样的臣子,只有圣王明主才能予以控制,至于昏君乱主,能看得出来吗?
至于后稷、皋陶、伊尹、周公旦、太公望、管仲、隰朋、百里奚、蹇叔、舅犯、赵衰、范蠢、文种、逢同、华登,这十五个人作为臣子,他们的行事,都是早起晚睡,自谦自卑,恭敬地表白自己的心意;严明地执行刑法、优异地干好职事来侍奉自己的君主,进献好的建议、通晓统治法术而不敢自我夸耀,立了功成了事也不敢自表劳苦;为了国家利益,不惜家庭残破,为了君主安全,不惜献出生命;把君主看成上天和泰山一样尊贵,把自身看成谷底和河床一样低下;君主在全国有美好的名声和广泛的声誉,而自己安于接受谷底和河床一样低下的地位。像这样的臣子,即使遇到昏君乱主仍可建立功业,何况遇到贤明君主呢?这就叫做霸王的助手啊。
至于西周的滑之、郑国的公孙申、陈国的公孙宁、仪行父、楚国的芋尹申亥、随国的少师、越国的种干、吴国的王孙额、晋国的陽成泄、齐国的竖刁、易牙等,这十二个人作为臣子,都是见小利而忘法纪,进则埋没贤良去蒙蔽君主,退则扰乱百官而兴祸作乱;都辅佐他们的君主,迎合君主的欲望,假如能取得君主的一点欢心,即使败坏国家、残杀民众,也不难办到。像这样的臣子,即使是圣明君王也怕被夺权,何况昏君乱主,能不失去权柄吗?有这些臣子的君主,都身死国亡,被天下人耻笑。所以周威王被杀,国家分成两半;郑君子陽被杀,国家一分为三。陈灵公死于夏征舒之手,楚灵玉死在乾溪之上,随国被楚国所灭,吴国被越国吞并,智伯被消灭在晋陽城下,桓公死后六十七天不得收殓。所以说:阿谀奉承的臣子,只有圣明君主才能识别,而昏君乱主却去亲近他们,因而落到身死国亡的地步。
圣王明君就不是这样,选拔臣子时,对内不回避自己的亲属,对外不排除自己的仇敌。正确的,就据以任用;错误的,就据以处罚。因此,贤良的人就得到进用,而奸邪之臣都被斥退,所以一举就能使诸侯臣服。在历史典籍的记载中,尧时有儿子丹朱,舜时有儿子商均,夏启时有儿子太康等五人,商场时有孙子太甲,武玉时有弟弟管叔、蔡叔。这五个帝王惩罚的,都是自己的父兄子弟一类的亲属,为什么要使他们家破人亡受到惩罚呢?因为他们祸国殃民,败坏法治。请看圣王选拔的人,有的隐居在山林洞穴之中,有的囚禁在监狱桎梏之中,有的从事宰割烹调、割草放牧、喂牛等活计。然而明君不嫌弃他们地位卑贱,因为他们的才能,可以彰明法度,有利于国计民生,据此选拔他们,君主地位得以巩固,声望得以提高。
昏君乱主却不是这样,他们不了解臣子的思想行为,却把国家大权委任给他们,所以轻者君主名望下降、国土丧失,重者国家灭亡、君主身死,根源就在于不懂得任用臣子。不能用法术来衡量臣子,必然根据众人的议论来判断他们的好坏。众人称赞,就跟着喜爱;众人诽谤,就跟着憎恶。所以做臣子的不惜破家费财,在朝廷内结成同党、在朝廷外勾结地方势力来制造声誉,用暗中订立盟约来加强勾结,用口头上封官许愿来给予鼓励。说什么“顺从我的就能得到好处,不顺从我的只能得到祸害”。众人贪图奸臣给的利益,又迫于他的威势,从而认为:“他真能对我高兴,就会让我得到好处;对我猜忌恼怒,就会伤害我。”众人都归附他,民众也靠拢他,把一片赞美声传遍全国,上达到君主那里。君主又不能弄清楚实情,因此认为他是贤人。奸臣又会派出诡诈的人,在外充当别国宠信的使者,把马车借给他,给他瑞节使人相信,教他外交辞令使他庄重,用贵重的礼物资助他,让他作为外国使者来游说本国君主,暗中夹带为奸臣说话的私心而议论公事。为谁做使者呢,是为别国的君主;为谁讲话呢,是为君主左右的奸臣。君主喜欢使者的话,认为他讲得头头是道,从而认为他称赞的奸臣是天下的贤士。国家内外对于君主左右的那个奸臣,都异口同声地暗示君主:重者要君主甘愿卑身让位而居其下,轻者赏赐高爵厚禄使奸臣得利。奸臣位高禄厚,党羽越聚越多,又有篡夺君权的野心,其他党羽就变本加厉地迎合他的心意,劝他说:“古代的所谓圣明君主,并不是父子兄弟依次传授王位;而是依靠在朝廷内结成同党,在朝廷外勾结地方势力,威逼和杀害君主而谋求大利的。”奸臣问:“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党羽就说:“舜逼迫尧,禹逼迫舜,汤放逐桀,武王讨伐纣。这四个王,都是作为臣子而杀了自己的君主,天下却都称赞他们。考察四个王的思想,是出于贪得天下的野心;衡量他们的行为,是使用了暴乱的武力。然而这四个王虽说自管扩充势力,天下的人却称赞他们了不起;自管显耀名声,天下的人却称赞他们很高明。这样,威势足以凌驾天下,利益足以压倒一世,天下人都顺从他们。”又说;“根据现在知道的,田成子夺取齐国,司城子罕夺取宋国,太宰欣夺取郑国,单荼夺取周国,易牙夺取齐国,韩、赵、魏三家分晋,这八个人,都是臣子杀死自己的君主而立的。”奸臣听到这些话,急忙竖起耳朵点头称是。所以在朝廷内结成同党,在朝廷外勾结地方势力,窥测时机,发动政变,一举而夺取国家政权。再说,对内利用党羽挟持或杀害君主,对外利用诸侯势力来颠覆自己的国家,背离正道,心怀陰谋,对上钳制君主,对下扰乱法治,这样的奸臣,是数不清的。这是什么原因呢?就在于君主不懂得选择臣子。史书记载说:“周宣王以来,亡国的就有几十个,其中臣子杀死君主而夺取国家政权的所在多有。”那么祸乱从国内产生和从国外兴起的各占一半。能集中民力抵抗祸乱,即使国破身死,还都算是贤明的君主。至于改变法令,君臣易位,把整个国家和全体民众拱手交给别人,这才是最大的耻辱。
做君主的,假如真能洞察臣子的言论,那么即使打猎骑马,沉溺女乐,国家还是可保全的;不能洞察臣子的言论,即使节俭勤劳,布衣粗食,国家仍是要灭亡的。赵国的前代君主敬侯,不修德行,而喜欢尽情享乐,满足于身体安适,耳目快乐,冬天射箭打猎,夏天泛舟游玩,不分昼夜地饮酒,一连几天都不放下酒杯,不会喝酒的用竹筒对着嘴巴往里灌,进退不严肃,回答不恭敬的,就在席前杀死。请看,起居饮食像这样没有节制,处罚杀戮像这样没有标准,但是敬侯在位几十年,军队不曾被敌国挫败,土地不曾被四邻侵占,内部没有群臣百官闹事,外面没有邻国侵略的祸患,这些都是因为懂得如何任用臣子啊。燕王哙是召公奭的后裔,拥有方圆几千里国土,几十万士兵。他,不沉湎于女色,不听妙音佳乐,在宫内不兴建深池高台,在宫外不射箭打猎,还亲自拿着农具来整治田地。子哙甘受劳苦来为民操心达到了这样的程度,即使古代所说的圣王明君,他们不辞辛劳而为国操心,也是不会比子哙在上的,但是子哙却身死国亡,君位被子之篡夺,自身被天下人耻笑。这是什么原因呢?就是因为不懂得如何任用臣子的道理。
所以说,臣子中有五种奸邪行为,而君主却不曾识别。做臣子的,有滥用财物行贿来骗取声誉的,有致力于奖赏赐予来拉拢民众的,有致力于结党营私网罗智士来胡作非为的,有凭借免除赋役、赦免罪犯来提高声威的,有致力于迎合下属而颠倒是非和用危言耸听、奇装异服、漂亮称号来惑乱人们视听的。这五种人,是明君所疑虑、圣君所禁止的;去掉这五种人,那么诡辩和奸诈的人就不敢在君主面前乱说乱动了。而好话说得多、实事做得少,行为不合法令的人,就不敢歪曲事实来夸夸其谈了。因此,群臣闲居时就会加强自身修养,办事时就会尽力守职,没有君主的命令不敢自作主张,乱说乱动,这是圣明君主用来驾驭臣子的办法。那些圣明的君主,并不局限于在可疑的事上观测臣子。见到可疑的事而不反过来联系到其他事,弄清真相的,是天下少见的。所以说:庶子中有和嫡子行事一样的人,配偶中有和正妻尊荣相等的妾,朝廷中有和国相权势相同的大臣,臣子中有和君主地位相似的宠臣,这四种情况,是使国家陷于危险的根源。所以说:内廷的宠妃与王后并列,外朝宠臣和君主争权,庶子和嫡子匹敌,大臣和君主相似,都是通向祸乱的必由之路。所以《周记》上说:“不要抬高妄的身价而压低正妻的地位,不要降低嫡子的地位而抬高庶出者的身份,不要推重宠臣而使他们与上卿匹敌,不要因为尊敬大臣而使他的权势与君主相当。”上述四种混淆上下关系的做法一旦被摧毁,君主就没有顾忌,臣下就没有邪行;这四种做法要是不被摧毁,便会以君主身死、国家灭亡而告终。

(三)心得


有道之士,远仁义,去智能,服之以法。禁奸之法,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事。
去五奸:侈用财货赂以取誉者,务庆赏赐予以移众者,朋党徇智尊士以擅逞者,解免赦罪狱以事威者,奉下直曲、怪言、伟服、瑰称以眩民耳目者。
破四拟:拟适之子,拟妻之妾,;拟相之臣 拟主之宠。
以法术治国,就能避免奸邪动摇国本。
小时候以为一些隐士风骨高洁,现在看来却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是社会混乱的一个因素。



五、诡使 (一)查字、正音
窭[jù]——拘谨,小气。
狐蛊[gǔ]——迷惑。
窞[dàn]——深坑。
賥[suì]——财物;财产。
(二)翻译
圣人用来作为治理国家的措施有三种:第一是利禄,第二是威权,第三是名份。利禄是用来赢得民众的,威利是用来推行政令的,名称是君臣共同遵行的准则。除了这三种,即使还有别的措施,也不是急需的了。现在利禄不是没有,民众却不受君主感化;威权不是不存在,民众却不去服从;官府不是没有法令,但办事时却没有严格按照明文规定。这三种措施不是不存在,但社会有时安定,有时混乱,为什么呢?是因为君主推崇的东西和他用来治理国家的措施相违背。
设立名位称号,本是用来表示尊贵的,而现在有人轻视名位和实权,世俗却称赞他们高尚。设立爵位等级,本是用来作为区别贵贱基本标准的,但是对君主傲慢而不愿求见的人,世俗却称赞他们贤明。威利是用来推行政令的,而对于那些无视利禄和轻视权威的人,世俗却称赞他们庄重。法令是用来治理国家的,但对于那些不遵从法令而为私门效劳的人,世俗却称赞他们忠诚。官爵是用来勉励民众的,但对于那些追求声誉而不肯做官的人,世俗却称赞他们是有气节的人。刑罚是用来独揽威严的,但对于那些无视法令、不怕刑杀的亡命之徒,世俗却称赞他们是勇士。民众急于追求名声,超过了追求实利;这样,一些沦落到饥饿贫困境地的士人,哪能不隐居深山折磨自己以便在天下挣得名声呢?所以,社会得不到安宁的原因,不是下面的罪过,而是君主失去了治国的原则。君主常常尊重那些造成祸乱的行为,而轻视那些能使社会安定的措施,因此下层人士向往的,就经常和君主应该用来治国的措施背道而驰。
臣子听从君主,是君主的当务之急。但对于忠厚老实、纯朴诚信、做事专心、说话谨慎的行为,却被说成是贫陋无礼。严格遵守法度,认真听从政令,却被说成是愚笨。尊敬君主,害怕犯罪,却被说成是胆小。言论适合时宜而有分寸,行为符合法治而恰如其分,却被说成是没有出息。对君主没有二心而不从事私学,听从官吏而遵循教化,却被说成是浅薄。
不接受君主的召唤,却被称为正直。不接受君主的赏赐,却被称为清廉。不接受君主的制约,却被称为平等。有令不听从,却被称为勇敢。对君主毫无益处,却被称为厚道。缺乏上进精神,为人与世无争,善于行德施惠,却被称为仁义。为人持重而妄自尊大,却被称为长者。私立学派,结帮成群,却被称为师徒道统。沉默寡言,安于现状,无所事事,却被称为善于思考问题。损害道义,追逐私利,却被称为机灵。凶险浮躁,反复无常,却被称为聪明。主张先人后己,对官爵高低同等看待,宣扬泛爱天下的,却被称为圣人。鼓吹一般原则、根本规律,理论站得住而实际不可用,干起事来悖于社会常法的,却被称为是伟人。轻视爵位俸禄,不服从君主统治的,却被称为俊杰。臣下习染这种风气到如此地步,在内就会扰乱民众,出外就会不利于祖国。君主本该禁止他们的欲望,废除他们的非法活动,这样尚且阻挡不住,还要去推波助澜尊重他们,这是教导臣下犯上作乱,还想达到天下大治。
总的说来,君主用来治理国家是靠的刑罚,而现在自行其是的人却得到尊重。国家得以维系是靠的社会安定,而现在浮躁凶险、搬弄是非、阿谈奉承的人却受到任用。全国民众服从君主而令行禁止,靠的是信义和德行,但现在那些狡猾奸诈而惯于诬馅倾轧的人却得到使用。法令得以实行,威严得以树立,靠的是臣下恭敬虔诚地听从君主,但现在那些隐居深山、攻击现实的人却声名显赫。粮仓得以充实,靠的是把农耕作为本业,但现在那些从事纺织、刺绣、雕刻之类末业的人反而富裕。名望得以树立,地域得以扩大,靠的是打仗的士兵;现在阵亡战士的孤儿却饥饿不堪,到处流浪乞讨,而那些优伶酒徒却高车大马穿锦衣绣。赏赐俸禄是用来换取民众为君主卖命的,现在有战功的人劳而无赏,而那些在君主跟前占卜、看手相、弄神作鬼、巧言奉承的人却经常得到赏赐。君主掌握法律条令是为了控制生杀大权,但现在奉公守法的人想用逆耳的忠言向君主进谏却得不到接见,而那些花言巧语、内外行奸、在社会上侥幸投机的人却经常得到晋见。根据法令直言不讳,名实相符,遵循有关规定,铲除奸邪的人,为的是帮助君主治理国家,但君主却越发要加以疏远;而那些逢迎取媚、顺从君主的意愿和欲望而危害国家的人却成了亲信。征收租税,集中民力,是为了防备国难、充实仓库,而士兵逃避耕战,躲藏起来,依附于权门贵族来偷免得役赋税,结果使君主失去了劳力,这样的人竞数以万计。拿出好的田地房屋作为赏赐,是为了鼓励士兵奋勇作战的,而一方面,那些身首异处、尸骨抛散在荒野上的战士,活着没有房子容身,死后田地还要被夺去;另一方面,有姿色的少女、没有功劳的大臣和亲信们,却挑选好的房屋和田地尽情享受。赏赐一律由君主颁发,是为了便于驾驭臣下的,但披甲野战的士兵得不到赏赐和职位,游手好闲的所谓学者却得以显贵。君主拿了这些反常现象作为教化,名声怎能不卑下,权位怎能不危险?使君主名声卑下、权位危险的人,一定就是那些不服从法令,怀有二心而专搞私学,反叛现实社会的人。假如不禁止他们的行为,不解散他们的群党,还要去尊重他们,那就是当权者的过错了。君主树立廉耻标准,是用来劝勉臣下的。现在士大夫却不以肮脏卑鄙的勾当为耻而做官,有裙带关系和私人交情的人不按官阶次第而升官。赏赐是用来使人尊贵的,但现在英勇作战的有功之士却贫贱不堪,而那些谄媚逢迎的人和优伶酒徒却得以越级做官。名号和功业相符合关系到君主的威势和尊严,然而现实是君主受到蒙蔽,近臣宫女同时弄权,各个部门都能给人定爵和提升官吏。这些反常现象表明当权者措施已经严重失当了。大臣任人为官,先与亲信密谋策划,植党营私,尽管他们不按法律行事,但赏罚大权已被臣下操纵了,结果君主地位就变得卑贱而大臣权势就变重了。
确立法令的目的是为了废止私行。法令得以贯彻,私行就必被废止。私行是扰乱法令的罪魁。现在那些怀有二心专搞私学、隐居山林、老谋深算的士人,重则诽谤现实,轻则造谣惑众。君主不加以禁止,还要进一步用美名抬高他们,用实利提拔他们,结果就是使无功者显贵,无劳者富有。这样一来,怀有二心专搞私学的士人怎能不挖空心思、玩弄智巧和诽谤法令,去拼命追求那些和当代政治背道而驰的东西呢?大凡危害君主统治、反对现实社会的,常常就是那些身怀异心大搞私学的人。所以《本言》说:"国家安定靠的是法,国家混乱棍子在私。法立起来的话,就没有人再行私了。"所以说:倾向于私行的,社会必然混乱;倾向于法的,社会一定大治。君主不用法治,聪明的人就有违法言论,贤能的人就有违法企图。君主有法外的恩惠,下面就有非法的欲望,圣人和智者就会成群结队地制造谣言和诡辩,用非法手段对付君主。君主不严加禁止,反而对这些人大加尊崇,那就是教育下属不听从君主、不服从法令。结果就造成了贤人以显赫的名声处在高位、奸人依赖赏赐而富裕起来的现象。贤人以显赫的名声处在高位,奸人依赖赏赐而富裕起来,正因如此,君主便再也控制不住臣下了。
(三)心得

治道者三:利,威,名。利者得民,威者行令,名者上下同道。立法令以废私。私者乱法。考察文化思想领域是正确的,就看是否符合法令,是否名实相符,是否是符合社会需要。


六、六反 (一)查字、正音
牟[móu]——贪取,侵夺。
憿[jiǎo]——古同“侥幸”,由于偶然的原因而得到成功或免去灾害。
磏[lián]——一种磨刀石。引申为有棱角、有锋芒。
踬[zhì]——绊倒。
俎[zǔ]
(二)翻译
害怕死亡,逃避危难,本是投降败逃的人,世俗却称誉他们是珍惜生命的雅士。学做神仙,设立方术,本是违反法治的人,世俗却称誉他们是大有学问的文士。游手好闲,给养丰厚,本是社会的寄生虫;世俗却称誉他们是有能耐的人。歪理诡辩,玩弄智巧,本是虚伪巧诈的人,世俗却称誉他们是辩士智士。行侠舞剑,喜斗好杀,本是凶暴而冒险的人,世俗却称誉他们是刚强威武的勇士。包庇大盗,隐藏坏人,本是该判死刑的人,世俗却称誉他们是仗义舍身的名士。这六种人,是社会舆论所赞美的。奔赴国难,献身君主,本是舍生取义的人,世俗却贬斥他们是失多得少的人。见闻很少,服从命令,本是保全法令的人,世俗却贬斥他们是浅薄愚昧的人。尽心耕作,自食其力,本是创造财富的人,世俗却贬斥他们是没有才能的人。品德优异,单纯朴实,本是正派善良的人,世俗却贬斥他们是蠢笨呆板的人。重视命令,谨慎办事,本是尊重君主的人,世俗却贬斥他们是胆小伯事的人。打击贼人,止住奸人,本是提醒君主的人,世俗却贬斥他们是奉承讨好的人。这六种人,是社会舆论所诋毁的。奸诈虚伪而无益于国家的六种人,社会上是那样地赞美他们;努力耕战而有益于国家的六种人,社会上却这样地诋毁他们:这就叫做六反。平民从私利出发称赞前六种人,当代的君主听到虚名而尊重这些人,而得到尊重的,一定会得到好处。百姓从私害出发话毁后六种人,当代的君主受世俗蒙蔽而鄙视他们,而受到鄙视的,一定会受到迫害。结果声誉和赏赐归于私下干坏事、应当判罪的人,而诋毁和迫害却给了为国家做好事、应当奖赏的人。这样还想求得国家的富强,是不可能的事。
古代有句谚语说:“执政好比洗头一样,即使会有一些头发掉落,仍是必须洗头的。”看重掉头发的损耗而忘记促使头发生长的好处,是不懂得权衡利弊的人。针刺痈疮是痛的,吃药是苦的;因为苦痛的缘故就不刺痈和吃药,就救不了命,治不了病。现在君臣相交,没有父子间的恩泽,却想用施行仁义去控制臣下,那么君臣之间的交往必定会出现裂痕。况且父母对于子女,生了男孩就互相祝贺,生了女孩就把她杀了。子女都出自父母的怀抱,然而是男孩就受到祝贺,是女孩就杀了的原因,是考虑到今后的利益,从长远利益打算的。所以父母对于子女,尚且用计算利弊相对待,何况是对于没有父子间恩泽的人呢?现在学者游说君主,都要君主抛弃求利的打算,而采用相爱的原则,这是要求君主有超过父母对于子女的亲情,也就属于不善于谈论恩泽问题的谎言和欺诈了,所以明君是不接受的。圣人治理国家,一是能详细地考察法律禁令,法律禁令彰明了,官府事务就会得到妥善治理;二是能坚决地实行赏罚,赏罚不出偏差,民众就会听从使唤。民众听从使唤,官府事务得到妥善处理,国家就富强;国家富强,兵力就强盛。结果,统一天下的大业也就随之完成了。统一天下,是君主最大的利益。君主怀着统一天下的目的来治理国家,所以他根据能力任用官员,实行赏罚没有私心。要让士人民众明白,为国家尽力拼死,功劳就可建立,爵禄就可获得;获得爵禄,富贵的事业就完成了。富贵是臣子最大的利益。臣子怀着取得富贵的目的来办事,所以他们会冒着生命危险力、事,竭尽全力。死而无怨。这叫做君主不讲仁爱,臣下不讲忠心,就可以因此统一天下了。
奸人在一定能被察觉的情况下,才会戒惧;在一定要受惩罚的情况下,才不敢再犯。在不能被察觉的情况下,他就会放肆;在不会受惩罚的情况下,他就要横行。把廉价的东西放在冷僻之处,即使是曾参、史鱼酋这样有修养的人也有偷窃的嫌疑;把百金放置在闹市中,即使出名的盗贼也不敢取走。不被察觉,曾参、史绍就可能在暗处于坏事;一定察觉;大盗就不敢在闹市上取走放置的百金。所以明君治理国家,多设耳目,重罚罪犯,使民众由于法令而受到约束,不靠廉洁的品德而停止作恶。母亲爱护子女要倍于父亲,然而父亲严令子女的效果更十倍于母亲;官吏对于民众没有爱心,然而对于民众发号施令,其效果更要万倍于父亲。母亲过分宠爱子女,命令就行不通;官吏运用刑罚的威严,命令就能让人服从。采用威严的略好,还是仁爱的策略好,由此也就可以决断了。况且父母寄希望于子女的,行动上是想让他们安全有利,做人上是想他们不去犯罪。君主对于民众,危难时就要他们拼死作战,安定时就要他们尽力耕作。父母怀着深厚的爱,把子女安排在安全有利的环境中,但子女却不听父母的话;君主在不用爱与利的条件下要求民众为自己出死力,命令却能行得通。明君懂得这些,所以不培养仁爱之心而加强威严之势。所以母亲对子女厚爱,子女多数不好,是因为宠爱的结果;父亲不偏爱,常用体罚,子女多数,很好,是因为严厉的结果。
现在普通人家治理产业,用忍受饥寒来相互勉励,用吃苦耐劳来相互督促,即使遭到战争的灾难,荒年的祸患,仍然能吃饱穿暖的,一定是这种人家;用吃好穿好来相互爱怜,用安逸享乐来相互照顾,遇到灾荒年月,卖妻卖儿的,一定是这种人家。所以把法作为治国原则,虽在开始时艰苦,日后定得长远益处;把仁作为治国原则,虽有一时的快乐,日后必定困苦交迫。圣人权衡法和仁的轻重,选择利益最大的一方,所以用法来相互强制,而抛弃仁人的相互怜爱。学者的话都说要减轻刑罚,这是乱国亡身的方法。大凡赏罚坚决,是为了鼓励立功和禁止犯罪。赏赐优厚,想要的东西就会迅速得到;刑罚重,厌恶的东西就能很快禁止。要想得到利益的人必然厌恶祸害,祸害是和利益相反的东西。违反自己的欲望,怎能不厌恶呢?要想治理好国家的人必然厌恶动乱,动乱是安定的反面。因此迫切希望治理好国家的人,赏赐一定优厚;非常厌恶动乱的人,刑罚一定很重。现在主张轻刑的人,不太厌恶动乱,也不太想治理好国家。这种人不但不懂策略,也不懂道理。因此判断一个人贤与不贤、笨与智的方法,在于他对赏罚轻重的看法。况且重刑,不单是为的惩罚人。明君的法度是供人度量行为的准则。惩治大盗,不只是惩治大盗本身;如果只是惩治大盗本身,那不过是惩治了一个死囚。对小偷用刑,不只是惩治小偷本身;如果只是惩治小偷本身,那不过是惩治了一个苦役犯。所以说:严惩一个坏人的罪行来禁止境内的奸邪,这才是惩治的目的。受到重罚的是盗贼,因而害怕犯罪的是良民。想治理好国家的人对重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至于优厚的赏赐,不只是奖赏功劳,还可以勉励全国民众。受到赏赐的乐于得利,未得赏赐的羡慕受赏者的功业。这是酬劳一个人的功业而勉励了国内民众。想治理好国家的人对厚赏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现在不懂治国的人都说:“重刑会伤害民众,如果轻刑已能制止奸邪了,何苦定要实行重刑呢?”这是不懂得治理国家的言论。用重刑能制止的,用轻刑未必能制止;用轻刑能制止的,用重刑一定能制止。因此君主设置重刑的条件下,奸邪全能得到制止;奸邪全能得到制止,这怎么会伤害民众呢?所谓重刑,是要使奸人得到的利益小,而君主给予的惩罚重。人们不想因小利而蒙受大罪,所以奸邪必被制止。所谓轻刑,是要使奸人得到的利益大,而君主给予的惩罚轻。人们向往大利而不怕犯罪,所以奸邪制止不了。所以先圣有句谚语说:“人不会被高山绊倒,却会被小土堆绊倒。”山大,所以人们会小心遵循;土堆小,所以人们粗心大意。要是实行轻刑,民众一定忽视它。民众犯了罪而不处罚,等于驱使国人犯罪而抛弃他们;让人犯了罪再加以惩罚,等于给民众设置了陷阱。因此,轻刑正如会使民众不经意而摔跤的小土堆。因而把轻刑作为治理民众的原则,不是导致国家混乱,就是为民众设置陷阱,这才叫伤害民众啊!
现在的学者都称引典籍中歌功颂德的话,而不考察当代的实际情况,说什么:“君主不爱民众,赋税总是很重,于是民众因用度不足而怨恨君主,所以导致天下大乱。”这是认为使百姓财用富足并施加仁受,即使减轻刑罚,国家也可以治理好。这话就不对了。大凡受到严惩的人,本来就是在财用富足后才犯罪的;即使 财用富足后君主加以厚爱,并进而使用轻刑,还 是会走向混乱的。母亲溺爱子女,提供的财货 足够他们花用了;财货足够花用,他们就会滥 用;一旦滥用,就会挥霍无度,溺爱子女,就 不能坚决加以约束;不能坚决加以约束,就会 使他们骄横放纵。挥霍无度,家境就会贫困;骄 横放纵,行为就会暴虐。这就是财用富足并加 以厚爱、使用轻刑造成的祸患。大凡人的本性, 财用富足了,就会懒于劳作;君主软弱了,就会放肆地干坏事。财用富足还努力劳作的,只有古代的神农;君主治国手段软弱而自己行为保持美好的,只有曾参、史民众比不上神农、曾参、史绍是很清楚的。老子有话说:“知道满足就不会受到耻辱,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有危险。”因为危险和耻辱的缘故,在满足之后不再要求什么的人,只有老子。现在认为使民众富足就可以治理好国家,这是把民众都看作老子了。所以夏桀贵为天子而不满足于自己的尊贵,富有四海而不满足于自己的财宝。做君主的纵然使民众富足,但不能使他们富足得像天子一样,而夏桀也未必以天子为满足;那么纵然使民众富足,又怎么能用来作为治国的原则呢?所以,明君治理国家,顺应时务来获得财物,确定赋税来调节贫富;厚赏爵禄使人们竭尽才能,加重刑罚来禁止奸邪;使民众依靠出力得到富裕,依靠功业获得尊贵。因犯罪受到惩罚,因立功获得奖赏,而不考虑仁慈恩惠的赏赐,这是通往帝王大业的政治措施。
人都睡着了,就不知道谁是瞎子;都不说话,就不知道谁是哑巴。睡醒后让他们看东西,提问题让他们来回答,那么哑巴、瞎子就原形毕露了。不听他言语,没有本领的人就不能发现;不让他任职,没有德才的人就不能发现。听他说话而责求他有相应行动,让他任职而责求他能把事办成,那么没有本领、德才不好的人就原形毕露了。要想得到大力士,却光凭自己介绍,普通人和乌获就无法加以区别。把巨鼎大案交给他们举,是疲弱还是勇健就表现出来了。所以官职是试验人们才能的巨鼎大案,让他们办事,是愚蠢还是聪明就区别出来了。所以没有本领的人从君主不检查自己言论中取利,德才不好的人从君主不任用自己办事中取利。君主不检查他的言论,他就自吹善辩;君主不任用他办事,他就自命高明。当代君主迷惑于他的善辩,轻易相信他的高明,从而尊重他们;这是不等看东西就断定他眼明,不等说话就判定他口才好,这样,哑巴和瞎子就无从得知了。明君听取言论一定要责求实用,观察行为一定要责求功效,这样,虚伪陈腐的学说就没有人再谈了,虚妄自大的行为就掩饰不住了。
(三)心得

文中所指的六种奸伪无益之民,在现在社会仍然大行其道。而耕战有益之民受到诋毁与轻视也是赤裸裸的现实。所谓的“笑贫不笑娼”,所谓的“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所谓的“心实则傻”,都是世风日下的明证。
在家庭教育方面,“母厚爱处,子多败,推爱也;父薄爱教笞,子多善,用严也”。
在治家方面,“今家人之治产也,相忍以饥寒,相强以劳苦,虽犯军旅之难,饥馑之患 温衣美食者,必是家也;相怜以衣食,相惠以佚乐,天饥岁荒,嫁妻卖子者,必是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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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3 19: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我心飞翔 于 2022-4-23 19:21 编辑

一、八说
(一)查字、正音
惽[hūn]——认识糊涂,不明事理。
铦[xiān]——古代锸一类的短兵器。
珧铫[yáo yáo]——古代用蚌壳做的原始农具。

(二)翻译
为老朋友枉法徇私叫做“够交情”,用公家财物散发施舍叫做“仁人”,轻视俸禄看重自身叫做“君子”,违反法制袒护亲人叫做“品行好”,放弃官职看重私交叫做“讲义气”,逃避现实避开君主叫做“清高傲世”,相互争斗违抗禁令叫做“刚直好汉”,施行恩惠笼络民众叫做“得民心”。所谓够交情者,官吏就会有奸邪的行为;所谓做仁人,公家财富就会有损失;所谓做君子,民众就难以驱使;所谓品行好,法制就会败坏;所谓讲义气,官职就会出现空缺;所谓清高傲世,民众就不会侍奉君主;所谓刚直好汉,法令就不会推行;所谓得民心,君主就会孤立。这八种名声,是个人的私誉,君主的大祸害。与这八种相反的,则是个人的恶名,君主的公利。君主不考察这些对国家有利害关系的情形,而听任个人的私誉,要想求得国家避免危险的动乱,是不可能的。

任用什么样的人办理政事,是国家存亡治乱的关键,如果没有什么方法来任用人,则无论任用什么人都会失败。君主所任用的人,不是有口才、有智巧的人,就是修养好、品行好的人。任用人,就是使他有权势。智士不一定诚实,因为欣赏这种人的智谋,就错误地认为他们诚实可靠。以智士所具有的计谋,加之有权势作凭借,而去干他们的私事急务,君主就一定会被欺骗。由于智士不可信,所以就任用有修养的人,叫他们处理政事。有修养的人不一定有智谋,因为觉得这种人品德纯洁,就错误地认为他们有智谋。这种人以蠢人的糊涂,处在治理国家政事的官位上,自以为是地行事,那么政事必然要被搞乱。所以在用人上没有什么方法,任用了智士,国君就会被欺骗;任用了有修养的人,国君的事情就会被搞乱,这都是用人缺少方法的祸患。英明君主的用人原则是,地位低的人可以议论地位高的人;上级有罪,下级不告发则牵连受罪;用检验的办法去判明事情的真相;听取意见没有门户之见;因此智士就不能欺骗君主。计算功劳而给予赏赐,衡量才能而授予职事,分析事情的起因来观察官吏的过失,对有过错的人给予处罚,对有才能的人给予赏赐,所以愚蠢的人就不能担任政事了。智士不敢欺骗,愚蠢的人不敢独断专行,政事就不会出现失误。

只有明察之士才能知晓的事务,是不能作为制订法令的依据,因为民众不都是能够明察的。只有贤能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是不能作为制订法律的依据,因为民众不都是贤能的。杨朱、墨翟是天下公认的明察之士,想整顿社会的混乱但终究找不到办法,他们的学说虽然是明察的,但不能作为官府的法令。鲍焦、华角是天下公认的贤能的人,鲍焦抱木而死,华角投河自杀,他们虽然有贤才,但不能成为替国家种地打仗的人。所以,君主所明察的东西,有智慧的人就会在这方面去尽力施展他的辩才;君主所推崇的东西,有才能的人就会在这方面竭尽全力地干。当今的君主把没有实际用处的辩论当作明察,把没有实际功效的行为认为可贵,而想求得国家的富强,是不可能的。像孔丘、墨翟那样知识广博而又善于辩论,但他们不会种田,国家能从这些人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呢?像曾参、史䲡那样讲究孝道而又少私寡欲,但他们不会打仗,国家能从这些人那里得到什么利益呢?百姓有个人的私利,君主有国家的公利。不从事劳作而生活供给却很充足,不担任官职而名声却很显赫,这是个人的私利;停止私学而彰明法度,堵塞个人私利而一概按功行赏,这是君主的公利。设置法令是用来引导民众,但又以仁爱之学为尊贵,那么民众对遵守法令就产生怀疑;奖赏功劳是为了鼓励民众,但又以修身养性为尊贵,那么民众就懒于生产获利。推崇仁爱之学就会使法律受到怀疑,尊奉修身养性而不专心论功行赏,要想求得国家的富强,是不可能的。

手持笏板的朝臣与手拿干戚的武士,都敌不过长矛、短枪;讲究宾主相见礼仪的人士,也不敌善于训练士卒的人才;一面演奏《狸首》乐章一面打靶射箭,也不敌直接用强弩急射箭;捍卫城邑、抗拒冲车的老战术,比不上用水或烟火来破坏敌方地道进攻的新战术。古代的人在道德上竞争,中世的人在智谋上角逐,现代的人在力量上较量。古代的事情少而设备简陋,器物质朴而不精致,所以有用蚌壳做的原始农具以及用手推的简陋车子。古时候人少而互相亲爱,东西多而轻视财利、容易谦让,所以有人拱手让出天下,推崇慈善恩惠,称道仁爱宽厚,都是像推车一样简单的治理方法。处在多事的时代,而用少事的古代的简陋器具,不是聪明人的办法;身处大争的年代,而遵循拱手相让的老规矩,不是圣人的治国方略。所以聪明人不乘坐推车,圣人不推行推车式的政治。

法律是用来管制事情的,事情是用来显示功效的。法制的设立如有困难,估计它虽有困难但能办成事情,那么就设立它;事情的成功如果包含有害的一面,估计它虽有害处但功绩很大,那么就去做。不遇到困难的法制,没有害处的事功,天下是没有的。因此占领千丈的都城,打败十万的兵众,自己死伤的将士占全军的三分之一,铠甲兵器被折损,士兵有伤亡,但还是庆贺战斗的胜利并取得土地,这是忽略它的小害处而考虑它的大好处。洗头发的人有掉落下来的头发,医治创伤要伤及好的血肉。如果有人见到这些害处而放弃他的事业,就是没有见识和办法的人士。先前的圣人说过:“圆规用久了就有误差,水面再平也有波纹,我要想改变它们,是没有办法的!”这是懂得权衡得失的说法。所以理论有言之成理然而脱离实际的,言论有词句笨拙然而能立即付之实用的。因此圣人不去追求没有毛病的空话,而是致力于那些不可改变的事情。人们所以不求助于衡器量器,并不是由于正直廉洁,远离财利,而是由于量器不能为人们增多或减少,衡器不能为人们加重或减轻,对它们有所要求是不能得到的,所以人们就不去求助它们了。英明君主的国家,官吏不敢违反法禁,不敢谋取私利,人们不用进行贿赂,这样全国的事情就像衡器量器那样公正无私了。这样,大臣中如有奸邪行为的,就必然被察觉,察觉了就必然会受到惩罚。所以懂得法治的君主,不寻求廉洁的官吏,而是致力于掌握一定能察知臣下奸邪行为的方法。

慈母对于幼子的宠爱,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的。然而孩子有了不正当的行为,就得让他跟从老师学习;有了严重的疾病,就得让他请求医生看病。不跟从老师学习,就会犯法受刑;不请求医生看病,就会接近死亡。慈祥的母亲虽然慈爱,但对于拯救孩子摆脱受刑和死亡都没有什么益处,所以保护自己孩子的标准不是爱。母子之间的天性,是爱;君臣之间所考虑的,是互相算计。母亲不能用她的爱保存家庭,君主怎么能用爱来维持国家呢?英明的君主通晓使国家富强的办法,就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所以谨慎地处理政事,是使国家富强的办法。要使法律禁令显明,要使智谋计划得到考察。法令显明就使国内不会有发生事变动乱的祸患,计谋得当就使国外不会有外来侵略的祸患。所以保存国家的办法,并不在于仁义。仁爱的人,是慈祥宽厚而轻视钱财的人;残暴的人,是内心残忍而轻易处罚别人的人。慈祥宽厚,就下不了狠心;轻视钱财,就喜欢施舍。内心残忍,憎恶别人的心思就会暴露在下属面前;轻易处罚,就会胡乱杀人。不狠心,就会赦免许多该处罚的人;好施舍,就使赏赐大都给了没有功劳的人。憎恶别人的心思表露出来,臣下就会怨恨君主;胡乱杀人,民众就会背叛君主。所以仁爱的人处在君位上,臣民就会放肆而轻易违法犯禁,以侥幸的心情希望得到君主的赏赐;残暴的人处在君位上,就会滥用法令随意处罚人,臣下和君主就会离心离德,民众怨恨而产生叛乱的想法。所以说:仁爱的人和残暴的人,都是使国家灭亡的人。

不能提供美味佳肴而只是劝饥饿的人吃饭,这不能算是能救活饥饿者的人;不能开荒生产粮食而只是劝君主施舍赏赐,这不能算作使民众富裕的人。现在学者的言论,不致力于农业生产而好谈论施舍赏赐,只晓得称引虚假的圣人来取悦于民众,这就像是没有准备好饭却劝饿人吃饭一样的空话。这种口头上鼓励人们吃饭的空话,英明的君主是不会接受的。
书写得太简略,弟子们就会发生争论,法律条文太省略,民众的诉讼就会轻慢法律,所以圣人写的书一定论点鲜明,英明君主的法律一定详尽规定所要裁断的事情。用尽心思,估量得失,聪明的人也感到困难;不动脑筋,根据已制定的法令来责求办事的实效,愚笨的人也容易做到。英明的君主选择愚笨的人也容易做到的办法,不采用聪明人感到为难的办法,所以不用费心操劳,国家就可以治理好。

酸甜咸淡,君主不亲自品尝而让管理君主膳食的官员来决断,那么厨师就会轻视君主而尊重宰尹了。音调的高低,音质的清浊,君主不亲自用耳朵来判断而让乐官来决断,那么乐工就会轻视君主而尊重乐正了。治理国家的是非,不用法术来决断而让受宠幸的人来决断,臣下就轻视君主而尊重君主的亲信了。君主不亲自观察听取政事,而是让臣下来决断一切,自己就像是寄食在国内的客人一样。
假使人们不穿衣、不吃饭而不感到饥饿、寒冷,又不怕死,就不会有侍奉君主的想法。人们的想法和欲望不受君主控制,君主也就不能使唤他们。现在的生杀大权掌握在大臣手里,而君主的命令仍然能够贯彻执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如果虎豹不用它的爪牙,那就和小家鼠的威风一样;有万金家财的人如果不运用他的财富,那就和看门人的资产一样。拥有国土的君主,喜欢某人却不能给他利益,憎恶某人却不能给他处罚,要想让人畏惧和敬重自己,是不可能。

臣下无所顾忌地表现自己的欲望,被说成是“侠”,君主无所顾忌地表现自己的欲望,却被说成是“乱”;臣下轻视君上,被说成是“骄”,君主轻视臣下,却被说成是“暴”。这两种行为实质上是一样的,但臣下因此受到称誉,君主却因此遭到诽谤。人臣得到了大好处,君主则受到大损失。
英明君主的国家,只有尊贵的大臣,而没有重权在手的大臣。尊贵的大臣,是指爵位高、官职大;重权在手的大臣,是指君主听信他的话而他的势力又很大。英明君主的国家,升官晋级,赐予爵位,都是根据功劳的大小,所以有尊贵的大臣。对发表言论不考虑如何实行而弄虚作假的大臣,一定严惩,所以就没有权势很大的重臣。

)心得
治国方略要根据所处时代和国家的具体实际来实施。“处多事之时,用寡事之器,非智者之备也;当大争之世 而循揖让之轨,非圣人之治也。要防止八种危乱国家的言行,而任人以事,存亡治乱之机。
地位低的人议论地位高的人;下级告发上级;听取意见没有门户之见 。这在古代实际运行起来是非常困难的。现在的人民民主专政制度是能够实现的。
韩非子里的“仁”与儒家的仁是不一样的。韩非子的仁是假仁。儒家的仁是慈惠恻隐之心,以遂其生存,是真仁。真仁与法不相悖。

二、八经
(一)查字、正音
帑[tǎng]——本指藏钱财货币的府库,后引申为国有、公有的钱财。  
宄[guǐ]——坏人。
黩[dú]——玷污。
餍[yàn]——饱,引申为盛。
赇[qiú]——贿赂。

(二)翻译
一、因情
大凡要治理好天下,必须依据人情。人情有喜好和厌恶,所以奖赏和刑罚就可以使用;奖赏和刑罚能够使用,法令就可以建立起来,治理国家的办法因而就完备了。君主掌握了权柄并据有势位,所以能够令行禁止。权柄,是决定生杀的职责;权势,是制服众人的资本。废除和建立法制如果没有一定的标准,君主的权柄就会受到轻慢;和臣下共同掌握赏罚大权,君主的威势就分散了。所以,英明的君主不怀着个人的喜爱去听取意见,不带着自己的喜好去谋划事情。因此君主听取意见而不去多方验证,权力就会分散到奸人手中;处理政事而不去多用智慧,君主就会陷入臣下设置的困窘。英明的君主行使法定的职责要像上天一样公正无私,用人要像鬼神一样神秘莫测。公正无私,就不会遭到非议;神秘莫测,就不会陷入困境。君主运用权势,管教严厉,臣民虽有抵触情绪,也不敢违背;贬斥和赞美一律依法实施,臣民就不会议论纷纷。所以奖赏贤人,惩罚暴行,是鼓励做好事的最好办法;奖赏暴行,惩罚贤人,是鼓励做坏事的最坏办法:这就叫做奖赏相同的东西,惩罚不相同的东西。奖赏不如优厚一些,让民众觉得有利;赞誉不如美好一些,让民众感到荣幸;惩罚不如加重一些,让民众感到畏惧;贬斥不如严厉一些,让民众感到羞耻。然后坚定明确地执行法制,禁止臣下私行惩罚,不让他们破坏赏功罚罪的制度。奖赏谁,惩罚谁,君主一定要知道,知道这些,治国之道就完备了。

二、主道
一个人的力量不能胜过众人的力量,一个人的智慧不能认识万事万物。君主与其靠一人的智慧和力量,不如用一国人的智慧和力量,所以就能敌得过众人的智慧和力量而胜过万物了。君主遇事只靠自己揣度,对了,则花费了自己的精力;错了,却要自己承担责任。智慧低下的君主只是用尽自己的能力,中等智慧的君主会尽量发挥别人的力量,上等智慧的君主则能充分发挥别人的智慧。所以遇到事情就应集中众人的智慧,一一听取意见,然后把大家的意见集中起来讨论。君主如果不首先一一听取意见,就集合众人议论,臣下后来发表的意见就可能参照别人的观点,而改变自己原先的看法,这样前后不一,君主就会分不清臣下的愚智;君主如果只是一一听取意见而不集合众人的议论,那就会犹豫而不能决断,不能决断,事情也就解决不了。君主听取了众人意见后,应有主见地选择其中一种,那么就不会有掉入臣下所设陷阱的危险。所以君主先让臣下发表意见,然后威严地责令他完成。所以群臣发表意见时,一定要有记录。对出谋划策的人,等事情发生后,来验证他们的计谋正确与否;对贡献能力的人,等功效出来后,再来判断他们所办事情的成败。验证了成败,随之进行奖赏或惩罚。事情办成了,君主收取功劳;计划失败了,臣下承担责任。君主对合符这样容易做的事还不亲自去做,何况对用力的事呢?君主对用智的事还不亲自去做,何况对那些难以推测的事呢?君主使用人时,不取彼此意见相同的人,意见相同,君主就要严厉地斥责。使臣下意见有别相互为君所用,那么君主就神秘莫测,臣下也就会竭尽所能。臣下竭尽所能,就不会向上钻君主的空子,君主驾驭臣下的方法也就完备了。

三、起乱
君主懂得君臣之间的利益是不同的,才能称王于天下;认为利益是相同的,就要被臣下所挟制;和臣下共同执政的,就会被臣下所杀害。因此,英明的君主详察公私的不同和各自利害之所在,奸臣就没有可乘之机。产生祸乱的根源有六种:太后、妻妾、子孙、兄弟、大臣、名贤。依法任用官吏,按律督责臣下,太后就不敢放肆;区分不同的礼仪等级,妻和妾就不会混淆界限;权势不平分给后代,庶子就不会与嫡子争夺;权位不丧失,君主的兄弟就不会来侵害;臣民不为权臣私门所控制,权臣就不能蒙蔽君主;禁令和奖赏要坚定地实施,名贤就不敢暗中作乱。臣子有两种可以利用的力量,这就是国内的和国外的。国外的诸侯是君主所害怕的,国内的亲信是君主所宠爱的。对所害怕的人的要求总是给予满足,对所宠幸的人的意见总是言听计从,这就是奸臣所依据的力量。由外国暗中安插的各个官吏,君主要追查和惩办跟外国关系密切并接受贿赂的人,这样臣子就不敢借助外国的力量作乱了;爵位俸禄要根据功劳授予,对于无功而请求爵禄的人,连同替他求情的人一起办罪,这样左右亲信也就不会成为臣子作乱的凭借了。国外的诸侯不能借助,国内的亲信不能利用,那么内奸和外奸作乱的途径就都被堵塞了。官吏逐级提拔,一直到担任重大的职务,这才是明智的用人方法。对于官位很高并担任重大职务的人,要用三种办法来控制他们:一是质押,二是安抚,三是稳固。厚待他们的亲戚妻子而暗中加以软禁,叫做“抵押”;爵位俸禄优厚并坚决兑现,叫做“安抚”;多方检验他们的言论,威严地责求它的功效,叫做“稳固”。贤能的人由于“质押”而不敢有任何活动,贪婪的人由于“安抚”而消除野心,奸邪的人由于“稳固”而无计可施。容忍而不制裁,臣下就会侵犯君上;小的奸邪不除掉,势必导致大的诛罚;罪名和罪行相符,就直接除掉他。有些人留着会坏事,杀掉又会败坏名声,就通过饮食毒死他;不这样干,就交给他的仇敌杀掉他:这叫做“除阴奸”。蒙蔽君主,就是诡诈;所谓诡诈,就是变化无常。君主能够按功行赏,见罪行罚,奸臣就不敢欺诈。君主不泄露自己对是非的判断,不透露臣下的进谏和劝说,奸臣随机应变的诡诈手段也就不敢使用。君主的父兄和有才能的人逃亡到其他诸侯国去叫做“游祸”,它的害处是邻近的敌国得到许多资助。君主与受过刑罚的人亲昵叫做“狎贼”,它的祸患是这种人的忿恨和凝结在心头的耻辱会产生。君主隐藏自己的愤怒而不发作,掌握了臣下的罪行而不揭露,叫做“增乱”,它的危险是怀着侥幸心理而轻举妄动的人就会发动叛乱。君主同时重用两个大臣,二者权势相当,叫做“卷祸”,它的祸害是私家势力强大,劫杀君主的灾难会出现。君主马虎随便而不使自己神秘莫测,叫做“弹威”,它的危害是妻子贼杀丈夫、后妃毒死君主的灾难发生。这五种祸患,君主如果不了解,就会有遭到劫杀的事变。官吏的任免大事,由国君自己决定,天下就太平,由国外的力量所控制,天下就大乱。因此,英明的君主在国内讲求事功,而从国外取得利益,所以本国安定而敌国混乱。导致国家发生祸乱的途径在于:臣下被君主憎恨,就会借助国外诸侯国的力量做坏事,使君主晕头转向;臣下被君主宠爱,就会倚仗君主的左右亲信胡作非为,使君主像吃了暗中下的毒药一样危及生命。

四、立道
综合检验考察的方法是:运用多方面的情况来谋求更多的功效,运用多方面的情况来追究过失。多方面地检验,必须对臣下的言行细细分析;多方面地衡量,必须对臣下的过错严加斥责。不分析臣下的言行,臣下就会轻慢君上;不怒责臣下的过失,臣下就会狼狈为奸。分析臣下的言行所得到的证明,是以看出臣下事功的多少;君主在责罚之前,不把意图泄露给众人。观察臣下行为和听取臣下意见的一般情况是:臣下有紧密勾结的迹象,君主就奖赏那些不跟他们合作的人;臣下知道罪恶情况而不告发,君主就将他和坏人同罪惩治。对于臣下言论,要会合各方面的情况,一定要根据地利加以衡量,参照天时加以思考,运用物理加以验证,根据人情加以分析。这四方面的验证都符合了,就可以观察人的言行是非。用事实验证臣下的言论,就可以知晓他对君主是否忠诚;从不同角度考察臣下,了解他各方面的表现,掌握已经了解的情况,得知臣下反常的行为。君主要用专一任用的办法,使近臣专心尽职;君主要反复强调禁令,使出使远方的臣子感到畏惧。列举臣下过去的事情来详尽了解他们以往的情况,接近臣下以便了解他们的内心想法,安排臣下到远处工作以便了解他们的在外表现。掌握已经明了的情况来探问还不清楚的事情,用诡诈使用的方法来杜绝侮慢不恭的行为。用说反话来试探自己所疑惑的事,从反面考察来发现隐蔽的奸邪活动。设置谏官来纠正大臣的专权独断,举出错误来观察奸臣的动静。公开宣传法制,引导臣下避免过错;谦卑地对待臣下,观察他们是正直还是奉承。宣布已了解的事情,以便通晓没有发现的事情;促使坏人相互争斗,以便让他们自行瓦解。深入探究一件事情的真相,使众人心中有所警戒;故意泄露不同的意见,使坏人改变他们的企图。遇到类似的事情,要用检验的方法去比照分析;列举臣下的过失,要指明他的根本毛病。知道臣下的罪过,就要对他的罪过用刑,以便禁止他的威权;暗中派使者时时巡查各地官吏,来了解地方官员是否忠诚。逐步更换官吏,来离散勾结在一起的奸党。君主和臣下约定,要他们告发上司:要告发丞相,就和廷臣约定;要告发廷臣,就和他下属的官吏约定;要告发军吏,就和兵士约定;要告发派遣的使者,就和他的随从人员约定;要告发县令,就和他任命的属吏约定;要告发郎中,就和他的侍从约定;要告发后姬,就和宫女约定。这就叫做上通下达的办法。如果把臣下的告密和要办的事情泄露了出去,君主考察臣下的手段就行不通了。

五、类柄
英明的君主,最要紧的事情是严密周到。因此,君主对某人的喜爱表现出来,臣下就会利用这种喜爱而奖赏那个人,从而窃取君主的恩德;君主对某人的愤怒表现出来,臣下就会利用这种愤怒而惩罚那个人,从而分散君主的权威。所以英明君主的言论是隔绝封闭而不泄露,严密周到而不随便外露。所以用一人察得十人的阴谋活动,是揭露下面阴谋活动的办法;用十人察得一人的阴谋活动,是揭露上面阴谋活动的办法。英明的君主兼用上、下两种办法,所以坏人不会有所遗漏。伍、闾、连、县各层组织的人像邻居一样,互相监督,告发坏人就奖赏,放过坏人就惩罚。上级对下级,下级对上级,也是这样。所以上司和下属,尊贵者和卑贱者,都互相畏惧,不敢违法;都互相教诲,立功受奖。人民的本性,既要求获得厚赏的实惠,又希望有美好的名声。做君主的既要有贤能智慧的名声,又要有奖赏和惩罚的实权。名和实都得到满足,所以“福善”之名必定传闻于天下后世。

六、参言
君主听到言论不检验,就不能责求臣下;不考察言论是否实用,奸邪的说法就会迎合君主。言语这种东西,说的人多了,就以为可信;对不真实的东西,听十个人说,就会半信半疑;听一百个人说,就以为可能真实;听一千个人说,就不能不相信了。言辞笨拙的人说的话使人怀疑,善于辩说的人说的话使人相信。奸臣危害君主,靠的是人多,凭借能言善辩而取得信任,用类似的事情来掩饰自己的私心。君主对此不盛怒斥责,而要等待考验,在这种形势之下,就等于帮助了臣下。通晓治国方略的君主听取臣下的言论,要察看它的用处,考核它的功效,功效考核之后,赏罚的依据就产生了,所以无用的辩说不能留于朝廷之内。担任官职的人,智慧不能胜任工作的,就罢官,收回任命。对说大话而浮夸的人,要追根究底,所以奸邪的人就能被察觉并受到严厉斥责。没有什么原因而出现言行不一的情况,就是欺骗;欺骗,就要治臣下的罪。对臣下的言论必须核实,督察它的效用,所以朋党之间相互勾结的话就不敢对君主说。凡是听取言论的方法在于,通过臣下忠诚的言论来了解奸邪的情况,让臣下广泛地议论,君主可以从中采纳一种意见,君主如果不明智,奸邪的人就有机可乘。英明君主的听言方法,对于使自己高兴的话,要探求它的虚实;对于使自己发怒的话,要明察它的是非;等情绪已经转变之后再下结论,这样就可以得出诋毁还是赞誉,为公还是为私的验证。众人用多种说法向君主进说,臣下就会玩弄智巧,要君主自己从中选择一种意见,以逃避罪责,所以同时提出几种说法是行不通的。君主所采取的,是不让臣下在一种意见之外又附加另一种意见,而又说这种附加意见也有实现的可能性,要使进言与以后的事实相符,以此来判断进言是欺人之谈,还是诚实的话。英明君主的方法是,臣下不能有两种不同的进说,一定只能用一种说法;不许他们擅自行动,进说必须符合检验的结果,这样奸臣就没有办法钻空子了。

七、听法
官吏权力大,是因为没有法制;法制不起作用,是因为君主昏庸。君主昏庸没有法度,官吏就胡作非为;官吏胡作非为,俸禄之多也就没有限制;俸禄无限制地增加,征收的租税就增多;租税征收多了,官吏就更富有。官吏富有,权力又大,是由政事混乱所造成的。英明君主的治国原则是:选用能办事情的人,赞扬忠于职守的人,奖赏有功劳的人。大臣进言推荐的人才合乎标准,君主就喜欢,大家都必定得到好处;推荐的人不合标准,君主就恼怒,大家都必定受到惩罚;这样进言的人就不敢偏袒自己的父兄而愿意推荐自己的仇人。君主给臣下的权威足以使他们执行法令,俸禄足以保证他们办好公事,因而营私舞弊就无从发生,所以民众虽然劳苦,但并不感到官家的赋税重。委任政事的人权力不能太大,使他们得到的宠幸只表现在爵位上;当官的人不能谋取私利,使他们的利益只表现在俸禄上;所以臣民尊重爵位而看重俸禄。爵位俸禄是君主用来奖赏臣民的,臣民重视君主所用来奖赏的爵位俸禄,国家就能治理好了。刑罚烦乱,名声错误,奖赏和赞誉不当,就会使臣民怀疑,因为臣民对赞誉和奖赏同样重视。对受奖赏的人加以非议,就不能鼓励立功;对受惩罚的人加以赞誉,就不能禁止奸邪。英明君主的治国原则,受奖赏的一定是对国家有功的人,受赞誉的一定是为君主效劳的人。奖赏和赞誉一致,贬斥和惩罚并行。这样的话,民众虽然受到奖赏也不感到荣耀。受到严厉惩罚的人,必定有坏名声,所以民众害怕。刑罚是用来禁止奸邪的,臣民害怕刑罚,国家就治理好了。

八、主威
个人的品德如果得到表彰,君主的威势就会分散;仁慈的说教如果被听信,法律制度就会被破坏。民众因为有法制而畏惧君主,君主却压低自己的权势谦卑地对待臣下,所以臣下敢于放肆地触犯法令,以轻视君主的习俗为荣,君主的威势就会被分散。民众因为法制而难以侵犯君主,君主却听任仁慈的说教去扰乱法治的推行,所以臣下就会公开追求施舍而热衷于行贿受贿的腐败政治,因此法令就遭到毁坏。尊崇臣民私人的行为而分散君主的威势,施行贿赂而怀疑法制,君主听之任之就要扰乱国家的治理,加以制止就要受到诽谤,因而君主的地位被人看轻,法制被官吏所破坏,这就叫做没有法度的国家。英明君主的治国原则是,臣民不能因个人的品德而得到荣耀,不能以私家的利益获取功名,功名的获取,必须来自国家的法制。在法制的规定之外,虽有难能特异的行为也不表彰,所以臣民就没有因私利而得到名声的。设立法度来统一臣民的言行,靠奖赏惩罚有信用来发挥臣民的才能,明确赞誉和贬斥的标准来鼓励好事和禁止坏事。名号、赏罚、法令三者相结合。所以大臣有作为就尊敬君主、民众有功劳就有利于君主,这就叫做有法度的国家。

)心得
治国理政八法
1、因情—凡治天下,必因人情。应根据人好利恶害的天性制定法令。而君主要避免“怀爱而听,留说而计”。
2、主道—是以事至而结智,一听而公会。结智者事发而验,结能者功见而谋成。
3、起乱—知五患(游祸,狎贼,增乱,卷祸,弹威)而防乱。以功论之内,以利资之外。
4、立道之术—参伍之道:行参以谋多,揆伍以参失。
5、类柄—明主,其务在周密。言隔塞而不通,就不会喜见德偿;周密而不见,就避免怒见威分。
6、参言—检验言论的方法:督其用,课其功,功课而赏罚生焉。言必有报,说必责用。不得两谏,必任其一语;不行擅行,必合其参。
7、听法—明主之道取于任,贤于官,赏于功。赏必出乎功利,名必在乎为上。赏誉同轨,非诛俱行。
8、主威—明主之道,臣不得以行义成荣,不得以家利为功,功名所生,必出于官法。名号、赏罚、法令三隅。
三、五蠹
(一)查字、正音

粝粢[lì zī]——粗糙的饭食
臿[chā]——锹。
胈[bá]——肌肉。
舋[xìn]——同“衅”,缝隙,引申为弱点。
矰缴[zēng zhuó]——古代用来射鸟的拴着丝绳的短箭,因拴着丝绳而能收回再次利用。

(二)翻译
上古时代,人民少而禽兽多,人民经受不住禽兽虫蛇的侵害。有位圣人起来,用树枝搭成像鸟巢一样的住处来避免各种禽兽的侵害,人民就爱戴他,让他统治天下,号称有巢氏。人民吃野生的瓜果和河里的蛤蜊,有腥臊难闻的气味而伤害肠胃,人民有很多疾病。有位圣人起来,钻木取火,烧熟食物以去掉腥臊气味,人民就爱戴他,让他统治天下,号称燧人氏。中古时代,天下出现洪水,鲧和禹疏通河道。近古时代,夏桀和商纣残暴昏乱,商汤和周武王起兵征讨。假如在夏朝时还有构木为巢、钻燧取火的人,一定会被鲧和禹所嘲笑;假如在殷商和周代还有像鲧和禹那样疏通河道的人,一定会被商汤和周武王所嘲笑。然而,假如当今之世有人赞美尧、舜、汤、武、禹那一套办法,也一定会被新时代的圣人所嘲笑。因此,新时代的圣人不羡慕远古时代,不效法永恒不变的常规,而是研究当代的实际情况,从而采取相应的措施。宋国有个农民,他的田地里有一个树桩,有一天一只兔子奔跑时撞到树桩上,碰断脖子死了,这个农民因此就放下农具而守候在树桩旁,希望再次得到死兔。兔子当然不可能再得到了,而他自己却受到宋国人嘲笑。现在还想用先王的政治来治理当代的民众,也就像守株待兔一样可笑。

古时候男人不耕地,是因为草木的果实充足够吃;妇女不纺织,是因为禽兽的毛皮充足够穿。不用费力劳动而生活给养就很充足,人民数量少而财物有多余的,所以人民不争夺。因此不必施行厚赏,也不用进行重罚,人民自然安定。现在的人一个人有五个孩子不算多,每个孩子分别又有五个孩子,祖父还没死就有二十五个孙子。因此,人民数量增多而财物缺少,费力劳动而供养微薄,所以人民相互争夺,即使加倍地奖赏和多次地惩罚,也难免祸乱。
尧统治天下时,茅草屋顶不用修剪,栎木椽子不用砍削;吃的是粗粮,喝的是野菜汤;冬天披的是质量很差的兽皮衣,夏天穿的是用葛纤维做的粗布衣;现在即使是看门的人吃穿也不会比这更差了。禹统治天下时,自己拿着农具走在民众的前面,累得大腿肌肉消瘦,小腿上汗毛也磨掉了,现在即使是奴隶的劳动,也不比这更苦。就此而言,古人让出天子王位,不过是去掉看门人那样的供养,离开奴隶般的劳苦而已,所以古代人把天下传给别人也不值得赞扬。当今的县令,一旦死去,他的子孙接连几代都会有马车坐,所以人们看重县令的位置。因此,人们对于让位这件事,很容易辞掉古代的天子,却很难辞去现在的县令,这是因为利益待遇的大小实在很不相同啊。住在山上要到深谷去打水的人,遇到节日,用水作礼物互相赠送;住在洼地苦于水涝的人,却要雇人去挖渠排水。所以荒年的春天,对自己幼小的弟弟也没有食物供给;丰年的秋天,对来往很少的远方客人也一定招待吃喝。这不是疏远自己的亲人偏爱过路的客人,而是因为收成的多少实在很不相同啊。因此,古人轻视财物,并不是讲仁慈,而是财物很多;今人争夺财物,并不是太贪吝,而是财物太少。轻易地辞掉天子职位,不是什么品德高尚,而是因为古代的权势很小;争夺官职和依附权贵,不是什么品德卑下,而是因为今天的权势很大。所以圣人研究社会财富的多少,考虑权势的轻重,然后制定相应的政治措施。所以惩罚轻不是仁慈,诛杀严不是凶暴,是适应社会情况而行事。因此,政事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措施必须适应已经变化了的政事。

古时候周文王处于丰、镐一带,土地不过方圆百里,他推行仁义怀柔西戎,于是就统治了天下。徐偃王居于汉水以东,土地方圆五百里,他推行仁义有三十六个国家向他割地朝贡。楚文王害怕徐国会危害自己,就起兵讨伐徐国,于是把它灭掉了。周文王推行仁义而统治天下,徐偃王推行仁义而丧失国家,这说明仁义可以用于古代而不能用于今天。因此说:时代不同了,事情就会随之变化。当舜统治天下时,苗族人不服,禹准备去讨伐他们。舜说:“不行。我们崇尚道德还不够深厚而动用武力,这不是正确的治国原则。”于是连续三年进行德教和精神感化,人们拿着兵器跳舞,苗族人就降服了。到了共工打仗的时候,武器短的被敌人击中,铠甲不坚固的身体受到伤害。说明拿着兵器跳舞来教化的方法,只适用于古代,不适用于现代。所以说:事情变了,措施就要跟着改变。上古时在道德上竞争,中世时在智谋上角逐,当今则在力量上较量。齐国将要攻打鲁国,鲁国派子贡去游说齐人。齐国人说:“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我想要的是土地,不是你说的那一套空话。”于是就发兵攻打鲁国,一直打到离鲁国都城城门十里的地方作为边界。所以徐偃王推行仁义而徐国灭亡,子贡善于辩说而鲁国丧失土地。由此说来,仁义、辩智都是不能用来保全国家的。抛弃徐偃王的仁义,不用子贡的辩智,依靠徐国、鲁国的力量来抵抗拥有强大军队的国家,那么齐国、楚国的野心就不能在徐、鲁两国得逞了。

古今的社会情况不同,新旧时代的政治措施也不一样。假如想用宽容和缓的仁政去治理处在急剧变动时代的民众,就好像没有缰绳和鞭子而去驾驭烈马一样,这是不明智所带来的祸害。现在儒、墨两家都称颂先王爱天下的一切人,看待民众就像父母疼爱子女一样,拿什么来证明它是这样的呢?人们说:“司寇行刑时,君主为此而停止奏乐;听到死刑的判决,君主为此流泪。”这就是他们所列举的先王的例证。如果认为君臣的关系如同父子的关系,天下就一定能治理好,那么按照这种说法推论,天下就应该没有不和睦的父子了。就人的本性而言,没有一种爱能超过父母对子女的爱,尽管子女都受到父母的爱护,但家庭未必和睦,即使爱得深厚,怎么就能保证不发生冲突呢?先王爱民,不会超过父母关爱子女,但子女未必不会叛逆,那么民众怎么就一定能治理好呢?况且按法令执行刑罚,君主却为之流泪,用这个表示仁爱,是不可以用来治国的。流着眼泪而不想用刑,这是君主的仁慈;然而却不能不用刑,这是国家的法制。先王把以法办事放在首位,而不听从仁慈的心肠办事,那么不能用仁慈来治国,道理也就很清楚了。
况且民众本来就屈服于权势,很少能被仁义所感化的。孔丘,是天下的圣人,修养德行,宣传儒学,周游海内,天下的人都喜欢他的仁,赞美他的义,而愿为他效劳的门徒只有七十人。这大概是因为看重仁的人很少,能够做到义是很难的。所以以天下之广大,而能听从他指使的人只有七十人,而行仁义的只有孔丘自己一个人。鲁哀公是一个不高明的君主,他坐在朝廷里统治国家,国内的老百姓没有敢不服从的。老百姓总是屈服于权势的,权势也的确容易使人服从,所以孔丘做了臣子,而哀公反而做了国君。孔丘并不是胸怀哀公的义,而是服从他的权势。所以根据义,孔丘不会臣服于鲁哀公,然而凭借权势,哀公就可以让孔丘臣服。现在的学者劝说君主,不是让君主依仗必胜的权势,而是让君主致力于行仁义就可以称王天下,这是要求君主必须做到像孔丘那样,而把世上的普通民众都当成孔丘的门徒,这是必定行不通的办法。

现在有一个不成器的孩子,父母训斥他,他不悔改;老乡责备他,他无动于衷;老师教诲他,他不肯改变。把父母的慈爱、老乡的品德、老师的智慧这三样美好的东西,一起施加到他身上,然而他始终不被触动,丝毫也不改变。直到地方官吏拿着官府的兵器,执行国家的法令,到处搜捕坏人的时候,他才感到恐惧,改变了坏品行,纠正了坏行为。所以父母的慈爱不足以教育好子女,必须等待官吏执行严厉的刑罚,这是因为人们总是受到慈爱就骄横,见到权威就服从。因此十仞高的城墙,即使是善于攀登的楼季也不能越过,因为它太险峻了;千仞高的大山,就是跛脚的母羊也容易放牧,因为它的坡度平缓。所以英明的君王总是严峻地制订国法并严格地执行刑罚。一丈左右的布帛,一般人见了也舍不得放手;成百上千两黄金正在熔化,即使是盗跖也不敢去拿。不是一定会受害时,很小的东西也不愿放弃;一定会烧伤手时,就是大量的金子也不敢去取。所以英明的君主必须要坚定地执行刑罚。因此奖赏不妨优厚而坚决兑现,使民众党派有利可图;惩罚不妨严厉且坚决执行,使民众感到畏惧;法令不妨统一而固定,使民众都知道。所以,君主施行奖赏而不随意改变,执行惩罚不会有赦免,给予奖赏的同时辅以荣誉,实施惩罚的同时加以恶名,这样贤能的人和不贤能的人都会尽力去干事。
现在却不是这样。因为他有功劳而给他爵位,却鄙视他做官;因为他努力耕作而给他奖赏,却轻视他创立家业;因为他不愿被录用而疏远他,却推崇他轻视世俗功利;因为他触犯禁令而责罚他,却赞美他有勇气。施加给臣下的毁誉、赏罚,互相矛盾,所以法律禁令被破坏,民众就越发混乱。现在如果自己的兄弟遭到侵犯,就必定帮他反击,这被叫做方正;知道自己的朋友受到侮辱,就跟随他一起报仇,这被叫作忠贞。方正、忠贞的风气形成了,君主的法令就会被破坏。君主尊重这种忠贞、方正的品行,而忘记他们违反法禁的罪过,因此民众就会逞勇犯禁,而官吏不能制止了。不从事农耕劳动就有吃有穿,却说他有才能;不打仗立功就受到尊重,却说他是贤人。“贤”、“能”的风气形成了,国家的兵力就会削弱,土地就会荒芜。君主喜欢所谓“贤”、“能”的品行,而忘记兵力削弱、土地荒芜的祸害,那么谋求私利的行为就会得逞,国家利益就会不存在。

儒家利用文学扰乱法治,游侠依靠武力违犯禁令,然而君主对他们都以礼相待,这就是造成国家祸乱的原因。触犯法制的本该治罪,而那些儒生却因懂得文学得到录用;违反禁令的本该惩罚,而那些游侠却因不守法令仗剑行凶得到供养。因此,法令所反对的,君主却加以任用;官吏要处罚的,君主却加以供养。法治所反对的和君主所任用的,官吏所惩罚的和君主所供养的,这四种情况互相矛盾没有确定的标准,即使有十个黄帝也不能治理好国家。所以对推行仁义的人不应该称赞,称赞他们就会危害耕战;对搞文学的人不应该任用,任用他们就会扰乱法治。楚国有个很正直的人名叫直躬,他的父亲偷了别人的羊,他向官吏告发。令尹说:“杀掉他!”认为他对君主虽然忠心,对父亲却是大逆不道,因而判他有罪。由此看来,君主的直臣却是父亲的逆子。有个鲁国人跟随君主打仗,三次上阵三次败逃。孔丘问他什么缘故,他回答说:“我上有老父,我如果战死就没有人供养他。”孔丘认为他是孝子,就提拔他做官。由此看来,父亲的孝子却是君主的叛臣。所以令尹杀了直躬,楚国的坏人坏事就没有人向上报告了;孔丘奖励了逃兵,鲁国人就容易投降敌人,临阵脱逃了。国家的利益和个人的利益是如此不同,君主既推崇个人的私利行为又谋求国家的利益,一定是没有成功的希望的。
古代苍颉创造文字,把为自己盘算叫做“私”,和“私”相反的叫做“公”。公私的相互对立,那是苍颉本来就知道的了。现在认为公私的利益相同,是没有明察的失误。那么为个人打算,不如去修养品德、研习文学。品德修养好了就会受到信任重用,受到信任重用就能接受官职;文学研习好了就可以成为明师,成为明师就可以显贵荣耀。这是个人美满的事。然而没有功劳却能接受官职,没有爵位却能显贵荣耀,如此处理政事,国家就必然混乱,君主就必然有危难。因此互不相容的事是不能并存的。杀敌的受奖赏,同时又推行仁慈厚道的品行;攻克城池的受爵禄,同时又信奉清廉慈爱的学说;加强戒备以预防战乱,同时又赞美宽袍大袖的服饰;富国靠农民,抗敌靠士卒,同时又尊崇文学之士;不用尊君守法的臣民,却供养游侠刺客之类的人。像这样做,要想把国家治理得强大是不可能的。国家太平时养儒、侠,战争发生时用士兵,国家给予利益的人,不是国家所要用的人,国家所要用的人,却得不到国家的利益。因此农民和士兵就会荒废他们的职业,游侠和儒生却一天天多起来,这就是社会之所以发生祸乱的原因。

况且社会上所谓的贤人,是指他们有忠贞诚实的行为;所谓智者,是指他们善于深奥玄妙的言辞。深奥玄妙的言辞,就是智慧极高的人也难以理解。现在把智慧极高的人所难以理解的微妙之言,作为民众的行为规范,民众就无从懂得它。连糟糠都吃不饱的人是不会去追求精美的饭食,连粗布衣服都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是不会去渴望有刺绣的华丽服装。治理国家的事情,如果急切的事情还没有办好,缓慢的事情就不要急着去办。现在所治理的国家的政事以及民间的常事,那些普通男女都明白易知的道理不被运用,却去羡慕智慧极高的人也难以理解的言论,这就违反了治国的原则。所以那些深奥玄妙的言辞,不是普通民众所追求的。至于看重忠贞诚实的行为,就必然会尊重不搞欺骗的人;其实不搞欺骗的人,也没有让人不搞欺骗的办法。平民相互结交,没有丰厚的财物互相利用,也没有什么权势互相威胁,所以才寻求不搞欺骗的人。现在君主有着控制人的权势,拥有一国的财富,掌握重赏严罚的大权,可以很好地处理用术所洞察的问题,即使有田常、子罕一类的臣子,也不敢进行欺骗了,为什么要等待忠诚不欺的人呢?今天忠贞诚信的人太少了,而国内所需要的官吏却数以百计,如果一定要任用忠贞诚信的人,那么能做官的人就不够官职所需的人数。人数不够官职所需,那么能够把政事办好的人就很少,而把政事搞乱的人就很多。因此,英明君主的治国原则是,专一地用法而不追求用智,坚定地用术而不崇尚诚信,这样法治就不会败坏,群臣也就不会有奸诈的行为了。

现在的君主对于言谈,只喜欢它的巧言善辩而不管它的内容是否适当;用人做事,只欣赏他的虚名而不责求他办事的功效。因此天下的民众,那些擅长辞令的人都致力于巧言善辩而不考虑是否实用,所以导致称引先王、大谈仁义的人充满朝廷,而国家的政事就难免不混乱;那些注重道德修养的人都竞相标榜清高,而不符合国家的事功,所以有智慧的人都隐居深山,归还君主给他的俸禄而不愿意接受,致使国家的兵力难免不被削弱。国家的兵力难免不被削弱,政事就难免不混乱,造成这种局面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民众所称赞的,君主所尊重的,都是使国家混乱的办法。现在国内的民众都在议论治理国家的问题,收藏商鞅、管仲法家著述的人几乎每家都有,可是国家却越来越贫穷,这是因为空谈农耕的人很多,而实际种地的人很少;国内的民众都在议论军事问题,收藏孙子、吴起兵书的人几乎每家都有,可是国家的兵力却越来越软弱,这是因为空谈战争的人很多,而实际上战场的人很少。所以英明的君主使用民众的气力,而不听他们空谈;奖励民众的功劳,而坚决禁止无用的行为。所以民众就会竭尽全力来服从君主。耕地用力是很辛苦的劳作,而老百姓还愿意去干,说:“可以由此富裕起来。”打仗的事情是很危险的,而老百姓仍然愿意去打仗,说:“可以由此显贵。”现在讲求文学从事言谈的人,没有农耕的劳苦而享有财富的实惠,没有打仗的危险却能获得显贵的尊位,那么谁不愿意这样做呢?所以许多人去从事智辩活动,极少的人为国出力。从事智辩活动的人多了,法治就会败坏;为国出力的人少了,国家就会贫穷:这就是社会之所以混乱的原因。
所以英明君主的国家,不用文献典籍而以法令为教材;禁绝先王的言论而以官吏为老师;制止游侠刺客的凶暴举止而鼓励杀敌立功的勇敢行为。这样国内的民众,那些擅长言谈的人一定要遵守法律,从事劳动的人让他们回归到农业生产,表现勇敢的人叫他们全部到军队中去服役。因此,太平时国家富有,发生战争则兵力强大,这就叫做称王天下的资本。已经积累了成就王业的资本,又能利用敌国的弱点,那么超过五帝赶上三王,一定得靠这种办法。

现在却不是这样,士民在国内违法乱纪,言谈者在国外造就自己的声势,他们内外一同作恶,要对付强大的敌人,不是也很危险吗!所以那些议论外交大事的群臣,不是属于合纵或连横的一党,就是对某国怀有报仇的私心,想借助国内的力量进行报复。合纵,就是联合众多弱小的国家去攻打一个强国;而连横,就是事奉一个强国去攻打许多弱小的国家:这都不是保全国家的办法。当今主张连横的大臣们都说:“不事奉大国,遇到强敌就会受到祸害。”事奉大国不一定有什么实际好处,必须先献出本国的地图,呈上国家的印章来求得军事上援助。献出地图,国家的土地就会缩小;献上印章,君主的名声就会降低;国土缩小国家就削弱,君主名声降低政治就混乱了。事奉大国参与连横,还没有看到它的利益,就已丧失了土地,搞乱了政治。主张合纵的大臣们都说:“不去援救小国而攻打大国,就会失去天下各国的信任,失去天下各国的信任,国家就危险了,国家危险了,君主的地位也就降低了。”援救小国不一定有实际的好处,且要起兵对抗大国。援救小国不一定能保存小国,对抗大国不一定没有疏失,有疏失就会被强国所制服。出兵打仗军队就会失败,退兵防守城池就会被攻占。援救小国参与合纵还没有看到它的利益,就已丧失了国土,让军队打了败仗。因此,事奉强国,就让那些主张连横的人借助国外势力在国内捞取官职;援救小国,就让那些主张合纵的人借助国内的权势在国外取得好处。国家的利益没有确立,而那些搞连横合纵的人却把封地和厚禄捞到手了;君主的地位降低了,而臣子的地位却尊贵起来;国家的土地被削弱了,权门豪族却富足了。事情成功了,那些纵横家凭借猎取的权势长期受到重用;事情失败了,他们就靠获得的财富隐居起来。君主听取了那些搞合纵连横的臣下的意见,事情还没有办成就给予他们很高的爵位与俸禄;事情失败了也不责罚他们,那么游说之士谁不愿意用猎取功名富贵的花言巧语来谋取爵禄,而希望在事败之后侥幸地免除祸害呢?所以国家破灭、君主死亡都是因为听信了那些纵横家的夸夸其谈。这其中的缘故是什么呢?是因为君主分不清公与私的利益,没有考察正确与错误的言论,事败之后又不坚决惩罚他们。都说:“搞外交,收效大的可以称王天下,收效小的可以保持安全。”所谓称王天下,就是能攻打别人;所谓保持安全,就是不可能被别人所攻破。强大,就是能进攻别人;安定,就是不可能被别人所攻破。国家的安定强大不能救助于外交活动,只有从搞好内政中取得。现在不在国内推行法术,而专门在外交上动脑筋,那是达不到使国家安定强大的目的的。

民间的谚语说:“袖子长便可跳舞,本钱多好做买卖。”这是说条件好的事情容易成功。所以国家安定强大,就容易谋划;国家贫弱混乱,就难以想办法。所以为秦国出计谋,变化十次也很少失败;为燕国出计谋,变化一次也很少成功。不是替秦国出计谋的人一定聪明,替燕国出计谋的人一定愚蠢,而是因为秦国安定强大,燕国贫弱混乱,两国的条件不同。所以周背离秦国去搞合纵,只一年的时间就被秦攻陷了;卫背离魏国搞连横,只半年的功夫就被魏灭亡了。这就是说周因合纵而被消灭,卫因连横而被覆亡。假使周、卫放缓参加合纵连横的计划,加强国内的治理,彰明法律禁令,坚定地实行赏罚,充分利用地力增加物质积累,劝导百姓竭尽全力坚守城池,天下各国即使夺取它们的土地所得利益也很少,攻打它们则会伤亡惨重,就是拥有万辆兵车的强国也不敢在这样坚城之下把自己拖垮,而让别的强敌利用这种疲惫来进行攻击,这才是使国家一定不会灭亡的办法。放弃一定不会亡国的办法而去干势必亡国的事情,这是治国者的过失。外交上无计可施,内政上又陷入混乱,那么国家的灭亡就不可挽救了。
民众通常的打算,都是追求安全和利益而避开危险和困苦。今天让他们去打仗,前进就会被敌人打死,后退又要被军法处死,那他可就危险了。抛弃私人的家事而坚定地去承受战争的劳苦,家庭有困难上面也不过问,那他家可就穷困了。处在穷困和危险的境地,民众怎能不逃避呢?所以就事奉私家贵族而替他们修缮房屋,替贵族服劳役就能避开战争,避开战争就能得到安全。用财物进行贿赂而投靠当权者,就可以使自己的要求得到满足;要求得到满足,就能使自身得到安全;自身得到安全,利益就明显地摆在那里,怎能不去追求呢?因此为国家出力的人少而为私家贵族出力的人就多了。
英明君主治理国家的政策,总是使商人、手工业者和游手好闲的人尽量减少,而且使他们名位卑贱,因为从事农耕的人太少而经营商业、手工业的人太多。现在社会上向亲近君主的人请托的事情很风行,这样官职爵位就可以买到;官职爵位可以买到,那么经营商业和手工业的人就不卑贱了。用非法钱财做买卖的通行于市场,那么商人就不会少了。奸商搜括所得成倍地超过农民的收入,而在社会上受到的尊重又超过从事耕战的人,那么光明正直的人就会减少,而经营工商业的人就会增多。

所以扰乱国家的风气是:那些学者称颂先王之道,凭借仁义进行说教,讲究仪表服饰而又注意言语修辞,用以扰乱当代的法治,动摇君主依法治国的决心。那些言谈者,制造谎言,借助外国的力量,谋求他们的私利,把国家的利益抛在一边。那些游侠剑客,聚集党徒,标榜气节,用来显扬他们的名声,而触犯国家的禁令。那些害怕服兵役的人,聚集在豪门贵族门下,大行贿赂,依仗权贵的请托,逃避战争的劳苦。那些从事商业和手工业的人,制造粗劣的器物,积聚奢侈的财物,囤积居奇,等待时机,从农民身上牟取利益。这五种人,是国家的蛀虫。君主如果不去掉这五种像蛀虫一样的人,不供养光明正直的人,那么四海之内即使出现残破覆亡的国家,地削国灭的朝廷,也就不足为怪了。

)心得

“故事因于事,而备适于事”
政事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措施必须适应已经变化了的政事。“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与时俱进。
在大争之世,“学者”“言谈者”
“带剑者”“患御者”“商工之民”扰乱社会风气,是五蠹。
“明主之道,一法而不求智,固术而不慕信,故法不败”。除五蠹 以法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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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30 21:54:1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显学
(一)查字、正音

隐栝[guā]——矫正曲木的工具。
(二)翻译
当今世上最显赫的学派是儒家和墨家。儒家学说达到最高成就的人是孔丘。墨家学说达到最高成就的人是墨翟。自从孔丘死后,儒家有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孙氏之儒、乐正氏之儒等各流派。自从墨子死后,墨家有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邓陵氏之墨等各流派。所以孔丘、墨翟死后,儒家分为八派,墨家分为三派,他们对孔、墨学说的取舍相互矛盾,各不相同,但都自称得孔、墨的真传,孔丘、墨翟不能复活,让谁来判断社会上这些学派的真假呢?孔子、墨子都称赞尧、舜,但他们对尧、舜的取舍不一样,可都自认为得尧、舜的真传,尧、舜不能复活,让谁来判定儒、墨两家学说哪一家是得尧、舜之道的真传呢?殷、周之际离现在七百多年,虞、夏之际离现在两千多年,尚且不能判定儒家和墨家两个学派所说的真实性;更何况现在还想弄清三千多年前的尧、舜之道,想来是不可能确定的吧!不用事实加以检验就对事物作出绝对判断,那是愚蠢;不能判定正确与否就引为依据,那是欺骗。所以,那种公然宣称依据先王之道,绝对地肯定尧、舜的一切,不是愚蠢,就是欺骗。愚蠢骗人的学说,杂乱矛盾的行为,英明的君主是不接受的。
墨家的丧葬思想是,冬天死了人就用冬天的服装,夏天死了人就用夏天的服装。用三寸厚的桐木板做棺材,守孝三个月,当代的君主认为这是节俭,因而礼遇他们。儒家提倡倾家荡产办丧事,守孝三年,要极度悲哀以致损坏了身体,靠扶着拐杖才能行走,当代的君主认为这是孝道,因而礼遇他们。那么,肯定墨子的节俭,就要否定孔子的奢侈;肯定孔子的孝道,就要否定墨子的不孝。现在孝与不孝、奢侈与节俭全都包含在儒、墨两家学说里,君主却同样地优待他们。漆雕氏主张,与人争斗时脸上不露出屈服的表情,眼睛不露出回避的神色,行为不正,对奴仆也要避让,行为正直,对诸侯也敢当面斥责,当代的君主以为正直而敬重他。宋荣子主张,不和别人争斗,不向仇人报复,关进监狱不感到羞愧,被人欺侮不以为耻辱,当代的君主以为宽宏大量而敬重他。那么,肯定漆雕氏的正直,就要否定宋荣子的宽恕;肯定宋荣子的宽恕,就要否定漆雕氏的凶暴。现在宽宏大量、正直、宽恕、凶暴全都包含在这两个人的学说中,君主却同样地优待他们。从愚蠢欺骗的学说到杂乱矛盾的言词争论不休,而君主都听信了,所以天下的士人,言论没有固定的宗旨,行为没有一定的准则。冰和炭不能长久地放在同一个容器里,寒天和暑天不能同时到来,杂乱矛盾的学说不能同时并存而用来治理国家。现在的君主同时听取那些杂乱的学说和行为荒谬人的互相矛盾的言辞,国家怎么能不乱呢?君主听言、行事是这个样子,他在治理民众方面也必然如此了。
当代的学者谈论治理国家的事情,多数人都说:“把土地分给贫穷的人,充实他们匮乏的资财。”现在有的人和别人的情况差不多,又没有丰年的收获和其他收入的利益而独能自给自足,这不是由于勤劳就是由于节俭。还有的人和别人的情况相类似,又没有遇到荒年、久病、灾难、犯罪等灾殃,而唯独他受穷受苦,那不是由于奢侈,就是由于懒惰。奢侈懒惰的人贫穷,勤劳节俭的人富裕。现在君主向富人征收财物施舍给穷人,这是剥夺勤劳节俭人的东西而给予奢侈懒惰的人,这样,要想求得民众努力耕作和省吃俭用,是不可能的。
如果现在有一个人在这里,他认为,不进入危险的城里,不到军队里参战,不肯为了天下的大利而换取他小腿上的一根毫毛,这些都是合理的行为,当世君主一定会听从并敬重他,推崇他的智慧,称赞他的行为,认为他是轻视物质利益而看重自己生命的人。君主之所以拿出肥沃的田地和高大的住宅,设置爵位和俸禄,是用来换取民众的出力卖命。现在的君主推尊敬重那些轻视财物重视生命的人,这样要想求得民众看重君主的事业,愿意拼命去干,那是不可能的。有人收藏图书,学习辩术,钻研文献典籍而高谈阔论,当代君主必定听信并尊重他,说:“敬重贤士,正是先王的原则。”官吏租收赋税的对象是种田的人,而君主所供养的却是不劳而食的学士。种田的人负担沉重的赋税,不劳而食的学士却得到丰厚的奖赏,这样,要想求得民众辛勤劳作,少说空话,那是不可能的。讲究气节,炫耀高明,坚持操守而不容侵犯,一听到怨恨自己的话,马上拔剑追赶上去,当代君主必定听信并尊重他,以为这是爱惜自己名声的人。士兵在战场上杀敌的功劳没有奖赏,而那些为私家争斗的勇士却得到荣誉和地位,这样,要想求得民众努力作战抗敌,不去为私利而争斗,那是不可能的。国家太平的时候供养儒生和侠客,危难到来时却要用战士去打仗。所供养的人不是所要用的人,所要用的人不是所供养的人,这就是发生祸乱的原因。再说,君主听取学士的意见,如果认为他讲得对,就应在官府公布并且任用他;如果认为他讲得不对,就应辞退他,不让他的主张露头。现在认为正确的,没有在官府里公布;认为错误的,也没有在这种主张露头时加以禁止。正确的不运用,错误的不禁止,这是国家发生祸乱以至灭亡的道路。
澹台子羽,有君子的仪表,孔丘以为他像君子而选中他作弟子,和他相处久了就发现他的品行和相貌不相称。宰予的言辞,高雅而有文采。孔丘看中他收他作弟子,和他相处久了就发现他的智慧不及他的口才。所以孔丘说:“以仪表取人,在子羽身上出了差错;以口才取人,在宰予身上出了差错。”所以像孔丘这样的智慧,还发出看人不符合实际的感叹。现在新出现的辩说之辞大大超过了宰予的辩说之辞,而当代的君主听这些辩辞比孔丘还要糊涂,因为喜欢他们的言论,就去任用他们,那么怎能没有失误呢?所以魏国听信了孟卯的夸夸其谈,就造成华下兵败的祸患;赵国听信了赵括的纸上谈兵,就带来了长平兵败的灾祸。这两件事情,都是听信辩说之辞所铸成的过失。仅看锻炼时掺锡多少和烧色如何,就是区冶也不能判定剑的好坏;用剑到水上去砍杀鹄和雁,到陆地上去劈斩大小马匹,就是奴仆也不会弄错剑的利钝。只是掰开马口看牙齿,审视马的外表,就是伯乐也无法判定马的优劣;把马套在车上奔跑,一直看着它跑到路途的终点,就是奴仆也不会搞错马的好坏。只看容貌和服饰,只听言谈和辩辞,就是孔子也不能据此判定一个士人的能力大小;通过担任官职来试用他,考查他的功绩,那么,就是一个平庸的人也能分得清他是愚笨还是聪明。所以英明君主任用的官吏,宰相必定是从下层官吏中提拔上来的,猛将必定是从士兵队伍中挑选出来的。有功劳的人一定给予奖赏,那么爵位越高俸禄越厚就越能使人们受到鼓励;要逐级提升官职,那么官职越大职责就越大,就越能把政事管理好。爵位高,俸禄厚,各种官吏都会尽职尽责,这就是称王天下的原则。
不能种庄稼的石头地,即使有一千里,也不能说是富饶;用木头或陶泥做的俑人,纵然有一百万个,也不能说是强大。石头地并非不广大,俑人数量并非不多,之所以不能说是富饶和强大,是因为石头地不生产粮食,俑人不能用来抗击敌人。现在的商官和从事技艺活动的人也都不耕而食,这样土地得不到开垦,也就和石头地一样了。儒生和侠客没有军功,却能得到显贵和荣耀,那么民众就不听从使唤,就跟俑人一样了。只知道把石头地和俑人看作祸害,而不懂得商官、儒生和侠客就像不能耕种的地和不听使唤的人一样也是祸害,那就是不懂得事情的类似性。
所以国力相当的国家的君主虽然喜欢我们的道义,但我们无法让他们进贡称臣;关内侯虽然反对我们的行为,我们却必定能使他们拿着礼物来朝拜。因此力量强大,别人就来朝拜,力量弱小,就要朝见别人,所以英明的君主致力于增强自己的力量。在管教严厉的家庭中没有凶悍的奴仆,而在慈母溺爱下却有败家子。我由此知道威严的权势可以禁止暴行,而深厚的恩德却不能制止祸乱。
圣明的君主治理国家,不是依靠人们自觉地替自己做好事,而是要使他们不得为非作歹。依靠人们自觉地替自己做好事,全国数不到十个这样的人;而使人们不得为非作歹,就能使全国整齐一致。治理国家的人要采用对多数人有效的方法而放弃只对少数人有效的措施,所以不应致力于德治而应致力于法治。假如一定要用自然生长得直的竹杆做箭杆,那就一百代也没有箭了;假如一定要用自然生长得圆的木材做车轮,那就一千代也没有车轮了。自然生长得直的竹杆,自然生长得圆的木材,一百代没有一棵,然而世上的人们都有车子可坐有箭射鸟,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用工具矫正自然物的方法已被人们所采用。即使有不依靠工具矫正而自然直的竹杆和自然圆的木材,但技艺高明的工匠不看重它们。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坐车的并不是一个人,射箭的也不是只发一支箭。不依靠奖赏和惩罚而自觉做好事的人,英明的君主是不看重的。为什么呢?因为国家的法令不可以抛弃,而所要治理的又不只是一个人。所以掌握了统治方法的君主,不追求少数人的偶然行善,而要推行必然实行的治国之道。
现在有人对人说:“我能使你必定聪明、长寿”,那么世人一定认为这是骗人的话。聪明,是生来的天性;寿命,是自然命定的。性和命,不是从别人那里学得来的,用人们做不到的事去讨好别人,这就是世人所以说他是欺骗的原因。对人说这事(使你一定聪明、长寿)做不到,就是明白告诉人们,说明人们的本性就是如此。用仁义来教人,就是利用聪明与长寿来劝说人一样,有法度的君主是不接受的。所以赞扬毛啬、西施的美貌,对自己的脸面并没有什么益处;只有使用脂膏、花粉、黛墨化妆打扮,就会比原来的容颜加倍美丽。谈论先王的仁义,无助于治理国家;只要明确自己国家的法度,坚决实行赏罚措施,这也就好比是使国家富强的“脂泽粉黛”了。因此英明的君主看重对他治国有帮助的东西,而轻视对先王的颂扬,所以不讲什么仁义。
如今的巫祝为人祝福说:“让你长生千年万年。”只听见长生千年万年的声音在身边喋喋不休,可是连使人延长一天寿命的效验也没有,这就是人们所以轻视巫祝的原因。当代儒生游说君主,不谈现在用来治理国家的办法,而谈论过去的治国功绩;不审察官府法令方面的事情,不考察奸邪方面的情况,而都去称道远古流传的美谈,赞誉先王成就的功业。儒家吹嘘说:“听我的话,就可以称王称霸。”这是游说者中的巫祝,有法度的君主是不会接受的。所以英明的君主做实事,去掉无用的东西,不谈仁义道德方面的事,不听信学者的话。
现在不懂得如何治理国家的人一定会说:“要得民心。”假如需要得民心才能治理好国家,那么,像伊尹、管仲这样的人才也没有什么用场了,只要听凭民众的意愿就可以了。民众的智力不可采用,就像婴儿的心理一样。婴儿不剃头发就会肚子疼,不给疖子开刀病状就会逐渐加重。剃头发或给疖子开刀时,一定需要有一个人抱住婴儿,通常由慈母做这件事,可是婴儿还是会不停地啼哭呼喊,因为婴儿不懂得遭受一点小痛苦就会得到解除痛苦的大利。现在的君主急于开荒种田以增加民众的财产,而民众却认为君主太严酷了;修订刑法、加重处罚,本来是为了禁止邪恶,而民众却认为君主太严厉了;征收钱粮,用来充实国家仓库,将用于救济灾荒、准备军队给养,而民众却认为君主太贪婪;国内的人都必须知道要武装起来而没有私下逃避兵役时,同心协力奋勇战斗,擒获俘虏,而民众却认为君主暴虐。以上四种举措,都是为了使国家得到治理、民众生活安定,然而民众却不知道高兴。君主要寻找圣明通达的人,就是因为民众的智慧不足以效法和使用。从前大禹疏通江河,民众却堆积瓦石加以阻挡;子产开垦田地种桑养蚕,郑国人却恶意咒骂他。禹为天下人谋利,子产关怀郑国人,都因此遭到诽谤,民众的智慧不足以使用也就很清楚了。因此,君主选拔人才要寻求贤能而有智慧的人,处理政事而希望迎合民众,这都是祸乱的根源,是不可以用来治国的。
(三)心得

“夫圣人之治国也,不恃人之为吾善也,而用其不得为非也。”——圣人治理国家的时候,不依赖人们的自我完善和自觉地去做好事,而要使他们不得为非作歹。
“为治者用众而舍寡,故不务德而务法”———治理国家的人需要采用多数人都得遵守的措施,不能用只有少数人才能做到的办法,因此不应该推崇德治,而应该实行法治。
“故有术之君,不随适然之善,而行必然之道”——所以掌握了统治方法的君主,不追求少数人的偶然行善,而要推行必然的治国之道。
法治还是德治,历史已经给出答案。




二、忠孝
(一)查字、正音

悗[mèn]密——勤勉,质朴。
儇诇[xuān xiòng]——机灵,奸诈。
(二)翻译
天下的人都认为孝悌忠顺之道是对的,却没有人懂得去考察它的内容而慎重地实行它,因此天下混乱。天下的人都认为尧舜之道是正确的而去效法它,因此出现臣子杀死君主、儿子悖逆父亲的事情。尧、舜、汤、武,在有的问题上也违反君臣之间的道德原则,或为扰乱后世教化的人。尧作为君主,却把他的臣子舜奉为君主;舜作为臣子,却把他的君主尧当作臣子;汤、武作为臣子却杀害他们的君主,斩断君主的尸体,然而天下的人却称赞这种行为,这就是天下从古至今所以不太平的原因。所谓英明的君主,就是能够驯服自己臣子的人;所谓贤能的臣子,就是能够彰明法度、忠于职守来拥戴自己君主的人。现在尧自以为英明却不能驯服舜,舜自以为贤能而不能拥戴尧,汤、武自以为有道义而杀害他们的君主,这就是明君和贤臣一方面经常交出权力一方面经常夺取权力的情况。所以直到今天还存在做儿子的夺取他父亲的家、做臣子的夺取他君主的国的事。父亲让家给儿子,君主让国给大臣,这不是用来确定名位、统一政教的办法。我听说:“臣子事奉君主,儿子事奉父亲,妻子事奉丈夫。顺从这三条原则,天下就大治;违背这三条原则,天下就大乱;这是天下永恒不变的原则。”英明的君主、贤能的大臣只要不改变这些原则,那么即使君主不太高明,臣下也不敢侵夺他的权位。现在尊崇贤人任用智者而没有固定的原则,而是背离孝悌忠顺之道,而天下的人却常常认为国家得到治理。因此田氏在齐国篡夺了吕氏的政权,戴氏在宋国篡夺了子氏的政权。这些都是贤能而且有智慧的人,难道他们真是愚蠢而不贤明吗?这说明废掉固定的原则而尊崇贤人,国家就混乱;舍弃法度而任用智者,君主就危险。所以说:治国应崇尚法度而不要崇尚贤人。
史书上记载:“舜见到父亲瞽瞍来朝见他,表情局促不安。孔子说:‘在那个时刻,危险呀,天下真是非常危险!像舜这样道德高尚的人,父亲本来不应该把他看作儿子,君主当然也不应该把他看作臣子。’”我认为:孔子根本就不懂得孝悌忠顺之道。既然如此,道德高尚的人上朝就可以不做君主的臣子,回家就可以不做父亲的儿子吗?父亲之所以希望有孝子,是因为家里贫穷时他能使家业富裕起来,父亲精神痛苦时他能让父亲高兴起来;君主之所以希望有贤能的臣子,是因为国家混乱时他能把国家治理好;君主地位下降时他能使君主地位提高。假如有孝子而不孝敬父亲,那么父亲在家里就会很痛苦;假如有贤能的臣子而不效忠君主,那么君主在位上就很危险。这样,父亲有孝子,君主有贤臣,恰好成为祸害了,哪里还能得到什么利益呢?所谓忠臣,是不危害他的君主的;所谓孝子,是不非议他的父母的。现在舜靠贤能夺取了君主的国家,商汤、周武王靠道义放逐和杀害了他们的君主,这都是靠着贤明而危害君主的人,可是天下的人却认为他们贤能。古代的烈士,上朝不臣服于君主,回家不治理家业,因此他们是在朝廷上反对自己的君主,在家里反对自己的父亲的人。再说,在朝廷不臣服于君主,回家不治理家业,这是扰乱社会、断子绝孙的行为。因此,以尧、舜、汤、武为贤能,以烈士为正确,是造成天下混乱的办法。瞽瞍作为舜的父亲而舜把他放逐了,象作为舜的弟弟而舜杀害了他。放逐父亲,杀害弟弟,不能叫做仁;娶尧帝两个女儿为妻并且夺取天下,不能叫做义。没有仁义,就不能称作圣明。《诗经》上说:“普天之下,没有不是君王的土地;四海之内,没有不是君王的臣子。”果真像《诗经》上所说的那样,舜就是在朝廷上把君主作为臣下,在家里把父亲作为臣仆,把母亲看作奴婢,把君主的女儿当妻子。所以烈士对内不考虑家庭,扰乱社会,断绝后代;在外不服从君主,即使会尸骨腐烂,散在野地,流入河谷,也不怕赴汤蹈火。如果让天下的人都跟从和仿效他们,就会出现天下到处是死人并且大家都愿意早死。这些烈士都是置社会于不顾而不想把国家治理好的人。社会上所说的烈士,脱离众人独往独来,有意与别人不同,提倡清静淡泊不追求名利的学说,研究故弄玄虚难以捉摸的言论。我认为“恬淡之学”是毫无用处的说教;“恍惚之言”是没有法治的言论。对于没有法治的言论和毫无用处的说教,天下的人却认为是对事物看得很清楚。我认为人生活在世上一定要事奉君主,赡养双亲,而事君养亲就不可能清静淡泊;治理民众必须让言论忠实于法术,言论忠实于法术就不可以说些恍惚不清的话。恍惚之言,恬淡之学,都是社会上流行的惑乱人心的学说。孝子孝敬父亲,不是要去夺取父亲的家;忠臣事奉君主,不是要去夺取君主的国。假若做儿子的经常称赞别人的父亲说:“某人的父亲,晚睡早起,极力积累财富用来供养子孙奴婢。”这就是在诽谤自己的父亲。作为臣子,经常称赞先王的恩德深厚并表示羡慕,就是在诽谤自己的君主。对于非议父母的人,人们一定说他不孝,然而对于非议君主的人,天下的人都认为他很贤能,这就是国家混乱的原因。所以做臣子的不要称颂尧、舜的贤明,不要赞扬汤、武的功绩,不要宣传烈士的高尚,只有竭尽全力、遵守法度,一心一意地侍奉君主的人才是忠臣。
古代的民众勤恳愚笨,所以可以用虚假的名声去争取他们。当今的民众机灵有智谋,想按自己意愿行事,不愿服从君主。君主必须用奖赏去鼓励他们,然后才能使他们上进;又要用刑罚来威胁他们,然后才能使他们不敢后退。然而社会上的人都说:“许由让天下,说明奖赏不适宜劝勉;盗跖触犯刑法而不避危难,说明刑罚也不适宜起到禁止的作用。”我认为:没有统治天下而又不把天下当作一回事的,是许由这样的人;已经统治天下而又不把天下当作一回事的,是尧、舜这样的人。败坏廉洁去谋求财富,触犯刑法去追求私利,忘记自己生死的,是盗跖这样的人。许由和盗跖这两种人的行为是危险的事情。治理国家驭使民众的准则,不能以这两种人的行为作为标准。所谓治,是指治理一般民众的通常情况而言;所谓道,是指引导一般民众的通常情况而言。那些危险的行为玄妙的言论,是治理国家的祸害。世界上(像许由那样)的大好人,是不能用奖赏来鼓励的,世界上(像盗跖那样)的大坏人,是不能靠刑罚来禁止的。然而为了大好人而不设奖赏,为了大坏人而不设刑罚,那就把治理国家和使用民众的原则丢掉了。
因此社会上的人大都不讲治国的法度而是大谈合纵连横。诸侯中主张合纵的说:“合纵成功就必能称霸天下”;而主张连横的说:“连横成功就必能称王天下。”山东六国宣扬纵横之说一天也没有停止过,然而功名没有成就,霸王的事业没有建立,可见虚妄的言谈是不能用来治理好国家的。做君王的能独断专行才能称得上是王,因此三王不致力于合纵连横而使天下走上正道,五霸不搞合纵连横而能明察天下,他们不过是先治理好内政然后来控制天下罢了。
(三)心得
看到对尧舜,汤武的批判,是以“尧辟位,舜继位”,而汤、武“弑其主、刑其尸”这段历史进行抨击的。是借此来说明没有法制与法治,是天下不治的原因。这与我们所熟知的尧舜禅让和汤武革命顺天应人的历史是不一样的。
作者反对的是“莫知察孝悌忠顺之道而审行之,反对的是“弑君曲父”。而遵循“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大原则,才是真正使天下治的忠孝之道。
我们能不能真心服从执行这三个原则,就是愚忠孝与真忠孝的鉴别之处。

三、人主 (一)查字、正音
属[zhǔ]镂——剑名。
(二)翻译
君主之所以自身危险国家灭亡,是因为大臣太显贵,左右侍从太有威势。所谓显贵,就是无视法令而独断专行,掌握国家大权以便谋取私利。所谓威势,就是独揽权势而随意决定事情的轻重。这两种情况不能不进行考察。马之所以能负重拉车走到很远的地方,靠的是筋骨。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君主和拥有千辆兵车的中等国家的君主,之所以能制服天下并征伐诸侯,是因为他们有权威和势力。权威和势力就是君主的筋骨。当今大臣取得了权威,左右侍从形成了势力,君主因此就失去了力量;君主失去力量还能拥有国家的,一千人中也没有一个。虎和豹之所以能够胜过人而擒获各种野兽,是因为它们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假如虎、豹失去了锋利的爪牙,人类就一定能够制服它们。现在有权势的人,就是君主的爪牙,统治人民而失去自己的爪牙,那就和失去爪牙的虎、豹相似了。宋桓公失去自己的爪牙给子罕,齐简公失去自己的爪牙给田成子,而又不及早夺回他们,因此自己被杀死,国家也灭亡了。当今不懂得治国之术的君主,都明知道宋桓公、齐简公的过错,却不清楚自己的过失所在,这是不懂得君主失去权势和虎豹失去爪牙相类似呀。
况且法术之士与当权的大臣,是互不相容的。怎样来说明它呢?君主任用了法术之士,大臣就不能独断专行,左右近侍也不敢卖弄权势;大臣和左右近侍的权势没有了,那么君主的治国原则也就明确了。今天的情况则不是这样的,那些大臣掌握权势后擅自决定政事以谋求个人的私利,左右近侍结党拉派紧密勾结,整治关系疏远的人,那么法术之士什么时候才能得到选拔任用,君主什么时候才能论断裁决呢?所以法术之士即使有术也不一定被任用,和权臣又势不两立。法术之士怎么能够没有危险呢?所以君主如果不能力排大臣的意见,屏弃左右亲侍的告状,独立地作出符合原则的判断,那么法术之士哪能冒死亡的危险向君主进献自己的主张呢?这就是社会不能治好的原因。英明的君主,按照功劳授予爵位和俸禄,根据能力来安排官职任以政事,所选拔的人一定要品德好,所任用的人一定要能力强,品德好能力强的人得到任用,那么私家的请托就停止了。有功劳的人得到优厚的俸禄,有能力的人处在重要的官位上,那么私家供养的剑客怎么能不远离私斗之勇而去奋力抵抗敌人,到处游说以谋取官职的人又怎么能不远离私门而注意检点自己的言行呢?这就是聚集贤能之士而离散私门势力的办法。现在君主身边的侍从不一定有智慧,君主对于某人有时看到他有智慧而听取了他的意见,回头又同左右亲信谈论那个人的意见,听信左右亲信的话,不考虑那个人的智慧,这正是和愚蠢的人一起来评论有智慧的人。那些当权的大臣不一定贤能,君主在人群中发现有的人贤能便礼遇他们,回到朝廷又同大臣谈论他的品行,听取大臣的意见而任用贤能的人,这是与品行不好的人一起来评论品行好的人。所以有智慧的人的主张由愚蠢的人来决断,品行好的人要由品行不好的人来衡量,那么贤智之士何时才能得到任用?而君主的圣明也就被蒙蔽阻塞了。从前关龙逄劝说夏桀而被伤害四肢,王子比干向商纣王进谏而被剖去心脏,伍子胥对吴王夫差忠心耿耿却被赐属镂宝剑杀死。这三个人,作为臣子并非不忠,而他们的意见并非不正确,然而却免不了死亡的灾难,这是君主不考察贤人、智者的意见,而被愚蠢的人、品行不好的人所蒙蔽的结果。现在的君主不肯任用法术之士,而听从愚蠢不肖的臣子的话,那么品性好、有智慧的法术之士,谁敢冒关龙逄、比干、伍子胥那样的危险,而进献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呢?这就是社会所以混乱的原因啊。
(三)心得
“威势者,人主之筋骨”。君主掌握权势,任用法术之士,才能国家稳定,政权稳定。
四、饬令 (一)查字、正音
饬[chì]——整顿;使有条理。

(二)翻译
整顿、贯彻法令,法就不会随意改变;法令公正,官吏就不会有奸邪的行为。法令已经制定了,就不能用仁义道德之类的好话来妨害法令。任用有功劳的人,民众就少说空话;任用善谈“仁义”之言的人,民众就崇尚空谈。执行法令在乡村断案,五里之内能断案的国家,就能称王天下;九里以内能断案的国家,就能强盛;办事缓慢不能及时断案的国家,就会被削弱。
用刑罚治理国家,用奖赏鼓励作战,俸禄要优厚,而且要注意策略和手段。巡查都邑中的违法行为,都市中就没有违法的买卖了。物品繁多,从事工商业的人众多,农事便荒废,坏事就占了上风,那么国家就必定会被削弱。民众有了多余的粮食,就让他们用粮食捐取官爵,取得官爵一定得靠自己的力量,农事就不会懈怠了。三寸长的管子没有底,是不可能装满的。授给官爵和俸禄不根据人们的功劳,也像没有底的管子一样。国家根据功劳授予官职和爵位,这就叫做用官职爵位来成就智谋,激励勇敢作战,这样的国家是无敌的。国家根据功劳授予官职和爵位,治理国家就省事,空话就被杜绝了,这就叫做用政治措施减省政治事务,用言论去除空话,这就是按功劳授予官爵的缘故。所以国家实力雄厚,天下没有谁能够侵犯它。出兵打仗一定能攻取,攻取了一定能占有;按兵不动(努力耕作),国家就一定富强。朝廷上的政事,小事也不准诽谤,做出成绩的就能取得官爵,朝廷中即使有人讲坏话,也不能干扰这种做法,这就叫做用法术治国。国家凭实力去进攻敌人,出一分力量能够取得十分的收效;凭空话去进攻敌人,出一分力量反而会遭到百分的损失。国家崇尚实力,这叫做从难处入手准备进攻;国家崇尚空谈,这叫做从易处入手准备进攻。
加重刑罚,减少奖赏,这是君主爱护臣民,臣民就会拼命去争取奖赏;增加奖赏,减轻刑罚,这是君主不爱护臣民,臣民就不会拼命去争取奖赏。利禄出于君主一个人,这个国家就无敌;利禄出于两个人,军队就只有一半听君主使用;利禄出于十个人,民众就不守护自己的君主。用严厉的刑罚让民众明白法制,用重大的法制去驭使人们,对君主就有利。执行刑罚,对轻罪用重刑,这样轻罪就不敢犯,重罪更不敢犯,这就叫做用刑罚去掉刑罚。犯重罪而用轻刑,刑罚轻了,犯法的事就容易发生,这就叫做用刑罚招致刑罚,这样的国家必定被削弱。
(三)心得
正确实行赏罚,任功(根据功劳任用),而不任善(根据善言任用)。

五、心度 (一)查字、正音
适[dí]——专注,专门在这方面致力的意思。
(二)翻译
圣人治理民众,把法度作为衡量事情的根本,不放纵他的欲望,只期望有利于民众罢了。所以,君主对民众施用刑罚,并不是憎恨民众,而是爱护他们的根本措施。刑罚严峻,民众就安宁;奖赏太滥,奸邪行为就滋生。所以治理民众,刑罚严峻,是治理国家的首要事务;奖赏太滥,是国家混乱的本源。民众的本性,喜欢无法无天的乱世,而不喜欢刑罚。所以圣明的君主治理国家,实施明白恰当的奖赏,这样,民众就会被鼓励去建立功业;实行严厉的刑罚,这样,民众就接受法制。鼓励建功立业,国家的政事就不会受到侵犯;接受法制,奸邪行为就无从萌生。因此治理民众,要在奸邪行为尚未萌发时就加以禁止;用兵打仗,要使民众的心理适应战争。禁止奸邪要在奸邪的本源出现之前加以禁止,这样国家就能治理好;用兵打仗使民众的心理适应战争就会胜利。圣人治理民众,抢先治理奸邪就强大,抢先做好战斗准备就能取胜。管理国家大事要致力于“抢先”的原则来统一民心;专门推崇公家的利益,使私欲不会放纵;奖励告发奸邪的人,使奸邪行为不会发生;明确法度,使国家的治理不会烦乱。能做到这四点的国家就强大,不能做到这四点的国家就衰弱。国家之所以强大,靠的是政策;君主之所以尊贵,靠的是权力。所以,贤明的君主有权力有政策;昏乱的君主也有权力有政策,但所得的结果不一样,是因为他们确立的原则不一样。所以贤明的君主掌握权力而地位尊贵,专一地实行法治,国家安定太平。所以法律,是统治天下的根本;刑罚,是爱护民众的开始。
民众的本性,是好逸恶劳的。好逸,事业就要荒废;荒废了,政事就治理不好;治理不好,国家就要混乱;如果赏罚不能在全国实行,国家的发展就必定堵塞不前。所以要想建立大的功业而难以争取民众全力支持的,大的功业是不可能期望成功的;要想搞好法治而又难以改变旧法,民众必然混乱而不能期望把国家治理好。所以治理民众没有一成不变的常规,只有法治才能治理好国家。法律能随着时代而变化,国家就能治理好;治国措施能适应社会情况,就会有功效。因此民众质朴,只要用好坏的名声来约束就能治理好;社会上有人崇尚智巧,只有用刑罚束缚他们才会服从。时代变化了,治理措施不改变的国家就要混乱;玩弄智巧的人多了,禁令不能随着改变的国家就会削弱。所以圣人治理民众,法制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发展,禁令随着玩弄智巧的人的表现而改变。
能在农耕上发挥出力量的国家就富裕,能在战争上调动起力量的国家就强大,强大到不能被阻挡的国家,就可以称王天下。因此,称王天下的途径,在于开创什么堵塞什么,能够堵塞奸邪行为的,必定能称王天下。所以称王天下的策略,在于不依赖外国势力不捣乱,而是依靠正确的治理使它们不可能捣乱。依赖外国势力不捣乱而治民立国,国家就会削弱;立足于使外国势力不可能捣乱而推行法治,国家才能兴盛。所以贤明的君主治理国家,专注于使其他外国势力不可能捣乱的策略。人们以爵位为贵,君主就会受尊重,所以奖赏有功的人,把爵位授给胜任的人,奸邪的人就无可乘之机。提倡耕战的国家,它的爵位贵重;爵位贵重,君主就受到尊重;君主受到尊重,就一定能称王于天下。不事耕战而依靠私学的国家,它的爵位被看得低贱;爵位被看得低贱,君主就被人轻视;君主被人轻视,国家就一定会削弱。所以立国用民的原则,在于防止外国势力的捣乱,堵塞私学的传播,而看重依靠自己的力量,这样称王天下的功业就可以达到了。
(三)心得
“圣人之治民,度于本,不从其欲,期于利民而已”。“刑胜而民静,赏繁而奸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都是紧私欲,紧奸邪,,爱民爱家人之本。
六、制分 (一)查字、正音
分[fèn]——分际,界限。
胥[xū]——等待

(二)翻译
凡是国土广大君主尊贵的,从来没有不是法制严厉而可以达到在天下令行禁止的。所以君主划分爵位,制定俸禄,法制必定严厉而苛刻。国家得到治理,民众就会安宁;政事混乱,国家就危险。法制严厉符合人之常情,法禁松弛则不符合事情的实际。况且拼命卖力,是民众所具有的,按人之常情没有不是想用拼命卖力去获得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们的喜好和厌恶,是君主能够加以控制的,民众喜好的是利禄,厌恶的是刑罚。君主把握民众好利恶害的心理来驾驭民众的力量,和实际情况不应该有什么差错了,然而法禁松弛政事有过失,是由于赏罚不得当。君主治理民众不掌握法制而使他们去恶从善,像这样,那就等于没有法制了。
所以决定国家是治还是乱的道理,应把致力于区分刑、赏的界限作为最迫切的任务。治理国家的人没有一个没有法制,然而有的起作用,有的名存实亡;名存实亡,是因为没有掌握刑赏界限的缘故。治理国家的人,他的刑、赏没有不确定界限的;有的人用不同的标准作为界限,不能说是界限;至于明察的君主所确立的界限,是按照唯一的法制来划界的。因此民众都尊重法制而畏惧禁令,希望不要犯法判罪而不敢期待奖赏。所以说:不用等到用刑奖赏,民众就已努力做事了。
因此,那种治理得最好的国家,善于把禁止奸邪作为首要的任务。这是为什么?因为禁奸的法律与人之常情相通,关系到治国的道理。既然如此,那么去掉那些不易察觉的奸邪行为的方法又是什么呢?那就是务必使民众互相窥探彼此的情况。然而使民众互相窥探的方法又是什么呢?就是:同里的人犯罪,互相牵连受罚罢了。禁令倘若牵连到自己,从情理上讲不得不相互监视,唯恐别人犯罪,自己受到连坐。有奸邪想法的人不让他们隐蔽起来,因为监视的人很多。这样,民众自己小心谨慎,对别人加以监视,告发坏人的隐密。告发奸邪者的人免罪受赏,有奸邪不报的人一定要连带受罚。这样,各种各样的坏人就被揭发出来。连细小的奸邪行为都不容发生,是由于私人告密和实行连坐所起的作用。
最高明的治国原则是,依靠法术而不依靠个人。所以有统治术的国家,不根据个人的声誉而用人,国家就会无敌天下,国内也一定会太平安宁,这是因为使用了法术。丧失主权的国家,让敌兵在自己领土上公然横行,不能防御和制止,是由于任用个人而不运用法术的缘故。自己放任别人攻打自己,是因为只依靠个人;有力量进攻别国,是因为推行法术。所以,有治国方术的国家,要去除空谈而运用法制。
凡是表面符合论功行赏条例而又是不正当的功劳,难以知晓;那些被辞令掩饰的错误,难以发现;所以刑罚和奖赏就被这些表里不一的情况所迷惑了。所谓依照论功行赏的条例而难以识别的功劳,是奸邪的功劳;臣下那些难以发现的过错,就是错误的根源。依照常理则不能发现奸邪的功劳,只以常情来衡量,就看不出奸邪的根源,这样奖赏和刑罚这两件大事怎么能不都发生差错呢?因此,有虚假功劳的人在国内获取了名声,游说之士在国外为自己谋划,所以愚、怯、勇、慧四种人互相勾结,用虚伪无用的学说来迎合世俗,取悦于社会。所以这些国家的法制不执行,刑罚不施加给罪人。这样,刑罚和奖赏怎么会不发生不一致的情况呢?事实本来是有所表现的,但按照常理考察却失去了应有的度量,度量的失误,并不是法制所造成的,而是因为法制虽已制定,却又去依靠个人的智慧。放弃法治而依靠个人的智慧,接受职事的官吏怎能得到要领呢?办事的要领与事情的实际不相称,法治怎么会不出现过失而刑罚又怎能不烦乱呢?因此,奖赏和刑罚受到干扰,出现混乱,治国之道发生错误,这是由于刑赏界限不分明的缘故。
(三)心得
“夫国治则民安,事乱则邦危。法重者得人情,禁轻者失事实。”
法重民安邦固,百姓才能过上安定生活。
“故治乱之理,宜务分刑赏为急。”——所以根据国家治乱的原理,应把致力于区分刑赏作为当务之急。什么该赏什么该罚要具体细化。“出其死力致其所欲”,努力拼搏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人性的普遍性“好利禄而恶刑罚”。根据人性的特点去制定法令。
在依法治国创造公平公正的社会环境里,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每一个社会组织与团体都在努力奋进,为实现自身的目标与价值而“出其死力”,这也是我们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原因与动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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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28 18:28:0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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